“呃,”時炯沒想到董阡陌這麼痛快,撫掌大笑道,“一個一個來,慢慢說,要詳實豐富,能有理有據就更好了。”
董阡陌為難地說:“她們是什麼身份,我又是什麼身份,我要證據齊全,早就第一個回稟太後了。”
時炯點頭:“有道理,那些狡猾的女人,做事才不會留下把柄。尤其是那劉貴妃,雖然她是老子的表姐,老子一點也不待見她。你聽到她的何等機密了,董小妹?”
“是這麼回事,”董阡陌蛾眉輕蹙,眼眸中露出回憶的神采,“昨日傍晚,有個名叫昭思的宮女自稱是我家長姐婉貴人吩咐的,要帶我去相見。我問,二姐跟我同去嗎?二姐可是想念大姐想念得緊。昭思說二姐已經先一步去了。後來不知怎麼的,我被人從後麵敲暈,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陰潮的柴房,手上綁著繩子。”
“你在宮裏讓人綁架了?”時炯吃驚地睜眼。
李周漁的反應,則是上前捉住董阡陌的手腕,掀開水袖來看,印證她話中的真假——經檢查,董阡陌的雙手都有麻繩狀的勒痕,有的地方被磨破了,略顯紅腫。
李周漁從藥箱中取出白藥,遞給董阡陌,口吻比之前和緩了一些,說:“這道勒痕連佐證都算不上,因為你也有可能是自己綁住手腕,磨出這樣的傷痕。好,你繼續說吧。”
頓了頓,他又自牆角端來一盆清水,放到董阡陌手邊,給她清洗傷口用的。
時炯的斜眼裏寫滿了大大的兩個字,鄙、視!
老大啊老大,身為男人,不能誠實點兒嗎?大家都是男人,你偶爾對哪個女子表露出一丁點心儀,我也不會笑話你。
如果小弟的記性沒問題,你審訊貪官汙吏,還有那些行刺未遂的刺客,麵上還帶著三分笑意呢。怎麼問話的對象變成小姑娘,你反而唬著一張臉?太太太不尋常了!
於是,當董阡陌一邊給手上藥,一邊說下去的時候,時炯也不看她了,專盯著李周漁一個人看,偏要找出他各種表現不夠自然的地方,留作談資。
“一開始,我以為活不成了,在牆上題下一行絕筆。後來我漸漸鎮定下來,因為我懂得翻腕花,就自己解開了繩子,摸黑走出柴房。”
董阡陌做出一個脫開繩套的手勢,這也不是假的,這是梟衛入門都會學到的基本逃脫術。
“董小妹,你竟然還懂逃脫術?”時炯好奇。
“我不知道什麼術,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董阡陌道,“在家裏每當我不聽話,母親就把我關起來或綁起來,久而久之我就學會解繩子、開鎖了。”
“你出得柴房後,身在何處?”李周漁問。
“我也不知道,又迷了路,後來走到一間房外,我見窗紙上幾道人影,於是悄悄在外麵站了片刻,想知道綁架我的人是誰,而且我還有點擔心二姐也是同樣遭遇。”董阡陌說,“結果一聽,當時就嚇了我一跳,裏麵的聲音有劉貴妃、尹女官,此外,還有男人的聲音!”
“男人?不可能吧!是真的男人,還是內廷太監?”時炯有些不大相信。
“是一個低沉沙啞的男子聲音。”董阡陌肯定地說,“那個人自稱是什麼‘藺王’的信使,捎來了王爺的傳信。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從來隻聽說毓王、豫章王和淮南王,從不曾聽說有什麼藺王。”
在她提到“藺王”的時候,李周漁與時炯早已齊齊變色,而且是最嚴肅的那種!
西魏沒有藺王,可是,北齊這些年新上位的攝政王,就是藺王爺!
劉貴妃是丞相家的嫡長女,又身處深宮之中,她怎麼會跟藺王的信使有來往?北齊真的派來使者,也不會找一個宮妃秘密見麵,除非
李周漁、時炯麵色凝重。
董阡陌回憶著說:“使者說,王爺很滿意你送來的‘克求’,你上次提出的幾個‘毛栗’,王爺全都照準了。”
“克求?毛栗?什麼意思?”時炯不解。
“我也不知道,”董阡陌道,“可能是我心情緊張,耳朵出現幻聽了吧。”
“不是幻聽,”李周漁麵色不渝地說,“使者講的是一個北地部落的語言。”
“哦,原來如此。”董阡陌道,“然後他們提到什麼青樓女子,還提到陛下嗜睡,我正想靠近點聽,就有人過來推窗戶往外看。我躲在窗下避過,一仰頭,看到一個太監打扮的人,下巴上有胡須青茬,喉結也很突出。”
“他就是與貴妃談話的男人?”李周漁問。
“大概就是吧,”董阡陌猶疑地說,“一瞬間,我覺得那名假太監根本已經發現我了,還對著我露出冷笑,可他關上窗戶後,並不對劉貴妃提起外麵有人偷聽。”
“哦?這麼奇怪?”時炯納悶,“他既然是與貴妃夜談機密,為什麼不殺你滅口?”
董阡陌搖搖頭。
李周漁想了想,分析說:“劉貴妃入宮多年,開始隻是個貴嬪,不得陛下歡心,後來才上位。可是她嬌縱刁蠻,又是貪得無厭的性情,或許是那名密使得了藺王的指令,要除掉劉貴妃,再換上新的聯絡人。畢竟合作日久,劉貴妃知道的秘密越多,對他們的威脅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