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門緩緩打開了,江雲深以為林妤珊會從那裏麵被推出來。
江雲深看了又看,沒有,他的珊珊沒有出來。
一個褐發碧眼的中年男醫生走出來,他摘下口罩朝江雲深走去。
男醫生深邃硬朗的五官緊繃,很是凝重。如果再重上幾分,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最糟最壞的結果。
死亡。
李秘書提著袋子的手下意識地握緊,喉結動了動,萬分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就像當年高考結束後,煎熬地過著每一天,最後查看成績時,心髒就要從胸腔裏麵跳出來。
多少年過去了,李秘書又一次體會到這股既遙遠卻又似曾相識的感覺。
男醫生還沒開口,李秘書就已經忍不住上前開口問了,因為他不確定江雲深還有沒有開口的力氣。
江雲深永遠巍峨成高山,強到不像一個正常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曆過。可季秘書又太了解他,林妤珊永遠是他的脈門,致死的弱點。
季秘書輕聲跟男醫生交談著,江雲深的眼眸黯淡下去,他聽得清清楚楚,林妤珊性命垂危,正遊走在死亡邊緣。
男醫生出來是說明情況,找家屬簽病危通知單的。
季秘書悲傷地望向一直靜靜站著不動的江雲深。
江雲深抬頭,他對男醫生說:“shesmywife。”
男醫生點點頭,將病危通知單遞給麵前的中國男人,深邃的眼眸裏多少露著同情,他們還那麼年輕。
江雲深異常平靜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簽完後平靜地雙手遞還過病危通知單。
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碧色的瞳孔,與天空大海相近的顏色,跟憂傷的藍色很是貼近。
急救室外麵的門再度合上。
醫生說,林妤珊吸入過多水銀蒸發的有害氣體,肺部受損,腦損傷,最壞的結果就是死亡。
除了等,隻有等。
季秘書覺得有些站不穩,所以他往身後退了幾步,背脊抵靠到醫院雪白的牆壁上,他慢慢滑坐下去,也不管地麵是不是不幹淨,手上提的袋子歪倒在一邊。
隔了一層樓,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傳遞到季秘書和江雲深所在的這一層樓,雖然不知道下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那哭聲聽起來特別揪心。
季秘書從來沒有見過江雲深流眼淚的樣子,哭聲刺激過季秘書的大腦皮層,他本能地抬頭去看江雲深。
江雲深安靜得不正常,就像,就像死掉了一樣。
季秘書的眉頭不著痕跡地微皺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原樣。
這個人是江雲深啊,他怎麼可能會像別人一樣放聲大哭,苦苦哀求。他就是痛到極致,也隻會全數藏在自己的軀殼下,慢慢消化,慢慢承受,容不得別人窺視到一絲一毫。
樓下的哭聲暗啞下去,慢慢消失不見,散在空氣裏。
兩個小時過去後,江雲深忽然問了一句:“幾點了?”
李秘書停滯了一秒,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針直指一點,分針直指二十三,“淩晨一點二十三分。”
江雲深問完這樣一句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季秘書這也才注意到,不知不覺自己已經維持這個坐在地上的姿勢近兩個小時了,他從地上爬站起來,膝蓋哢哢響了兩聲,坐得實在太久了,身體很僵硬,也很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