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家有兩頭牛,我負責放牛,生活倒也自在。”他嘴角帶笑,道,“我時常臥在牛背上,吹著短笛,任憑牛兒覓食。微風吹過田埂,帶來陣陣泥土清香。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左瑾瑜想象著一個小牧童睡在寬寬的牛背上,走過一條又一條小路,不由笑道,“的確自在閑適,那麼葉兄是如何走出山村的呢?”
一個普普通通的放牛郎,是怎麼來到江陵這片豐土的呢?
“後來,村裏來了個新官兒,他說他是亭長,村民們需得上交稅款。但其實所有的財物都被他收入私囊。”
葉秋白平平淡淡訴說著,“有一天,亭長忽然想吃牛肉,他看中我家的牛,使人牽走了我家的兩頭牛。那天晚上,我遠遠地在亭長家門外偷看,我看見他家裏燃起炊煙,一直飄了好遠。”
他的話語中似乎沒有蘊含什麼情感,但一字一頓,很有力量。
左瑾瑜沉默了一會,示意侍女給葉秋白夾菜。
葉秋白謝過小侍女,繼續道,“後來我跟我爹說我要報複回去,我爹揍了我一頓,說要我不要惹禍。那時候我便知道,非但我惹不起亭長,我家也惹不起亭長。”
“可惜那時候我不認識葉兄,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幫葉兄出出氣。”左瑾瑜道,“想不到葉兄竟有這樣的往事,那麼後來呢?”
他無疑是一個很完美的傾聽者。
“後來,”葉秋白仰起頭似是在回憶,眼神有些迷離,“後來村裏的學堂來了督學,督學測試了我們的資質悟性,我是第一,因此被北鬥書院選中,成為天樞閣的弟子。”
“北鬥書院在江陵赫赫有名,弟子遍布整個晉南,影響力頗大,先前我不明就裏,現在才知道原來北鬥書院是星極宮下轄學院,星極宮乃是我晉國唯二的萬載大派之一,隻要跟其沾上關係,就沒有人敢輕辱。”
他說的這個情報,還是從莫雲那裏得知的。
葉秋白淡淡笑著,“亭長嚇壞了,大抵是沒想到我居然也能被選中,又想起曾經殺了我家的牛,因此連夜偷偷摸摸來了我家道歉。”
“那時候我便知,原來沒有力量的人,是這麼虛弱,連自家的牛都保護不好,所以我來到北鬥書院之後日夜苦讀,希望能夠成為其中的翹楚,掌握自己的命運。”
葉秋白的雙眼發亮,熠熠生輝,麵帶自豪的微笑,“剛來北鬥書院時我基礎不好,因此不得教習喜愛,但幾年過去,我大比的排名逐年提升,今年,我會成為七星子!”
左瑾瑜麵色微變,揮手屏退侍女,讚道,“葉兄草根出身,能做到這一步,實在讓瑾瑜汗顏,對於葉兄,在下亦是佩服得很,我想我們能成為好友。”
葉秋白目露奇光,轉頭看向左瑾瑜,道,“我之所以說這麼多,是在表明七星子之位我誌在必得,如果我沒猜錯,這亦是左大少你的目標吧,我們應該是對手。”
因為葉秋白的坦白,雅間內出現一瞬間的寂靜,他目光直視左瑾瑜,如果左瑾瑜以為一頓佳肴加一點好話就能讓自己退讓,那他就太想當然了。
左瑾瑜目光微微下移,笑道,“那麼大比結束之後呢?”
“大比結束,你我或許都會進入星極宮,哪怕去不了星極宮,在江陵這一畝三分地,終究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們可是天樞閣同一屆弟子,同窗之誼非比尋常,理應互相扶持。”
葉秋白哈哈一笑,“屆時,我當自罰三杯,給左大少陪個不是。”
左瑾瑜笑容滿麵,“好說,好說。”
他乃是世家弟子,從小交遊廣闊,加上又是刻意結交,賓主之間倒也盡歡,讓葉秋白知道不少修行界的常識。
月上柳梢,葉秋白辭別左瑾瑜,準備回到北鬥書院。而左瑾瑜則在江陵就有房產,因此還端坐在聽雨閣的雅間。
他倚靠著窗,眯著眼睛目視葉秋白遠去,右手握住酒樽緩緩轉動,心道,“是個勁敵....”
這場酒宴原本是想來個下馬威,但席間的節奏完全被葉秋白掌握,他反倒有些不自在。
“罷了,半年後的大比自會見分曉!”
別看葉秋白此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看似掌握了節奏,但老實說左瑾瑜還真沒把他當做對手。
畢竟他早就養氣大成,對於如何突破到入道境已有六七成的把握,此刻壓製自己的修為,隻是想把基礎打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