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1 / 3)

第四章 一

淩晨兩點三十七分,在銀行即將停止業務的時候,海勒·海恩斯遇到了當晚的最後一個客戶。一個身著白衣,麵目輪廓柔和,頗有古典氣質的男子。

“先生,請問如何稱呼?下麵的工作人員說,您點名要見我。值此月色華美之時,我將盡力為您服務。”海恩斯感覺到對方氣度不凡,因此語氣謙恭。

新月銀行是風名市西城最大的銀行之一,其特色是每日中午十二點後開始營業,一直到清晨六點歇業。原因很簡單,這裏的老板是古老的吸血鬼家族,他們的主要客戶也是往來於風名和外麵世界之間的血族,而血族更喜歡在夜間活動。

男子微笑道:“請叫我保羅。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取回很久以前,在你們銀行存放的東西。”

海恩斯點頭道:“很多老客戶都是隔很久才來一次。請問,您可曾帶來鑰匙?”

保羅從口袋裏拿出一支十厘米長的青銅鑰匙,鑰匙黝黑布滿花紋,依稀是一群飛出新月的蝙蝠。

海恩斯身上陡然產生一陣戰栗,他重新打量對方,在心中閃過無數不可能的質疑,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在下……不知是大人。但如果是存放超過兩百年的物品,是否帶來當初開戶時的信物?”

“當然。”保羅靠在沙發上,並不在意。

海恩斯轉身走到裏間,從保險櫃中拿出個漆黑的狹長盒子,盒子大約分九節,頂端有個不大的凹槽。他將盒子擺到桌子上,屏住呼吸看著這個自稱為保羅的男人。保羅挪過盒子,將一枚青色暗金戒指套到左手食指,戒指在盒子凹槽上輕輕一按。

Senatus(拉丁文,元老院的意思)……海恩斯心裏不斷呐喊著……這是隻有千年純血血族才能加入的血族最高議會“元老院”的身份戒指!這個階級是真的存在的?他忐忑地看著桌上的盒子,狹長的盒子閃過一層月華般的波動,其中一節發出叮的一聲,盒蓋自動打開,裏麵同樣是一枚古舊的青銅鑰匙。

海恩斯對著保羅一躬到底,輕聲道:“歡迎您,大人。對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我隻想提取我存的東西。”保羅擺手道,“時間有限,我想知道那個箱子是否在這裏,若是在你們其他城市的分行,亦請告之在哪個城市。”

“理論上,隻要兩枚鑰匙都在這裏,就說明您存儲的物品在這個銀行裏。如果在其他城市的分行,我們這邊就不會擁有這第二把鑰匙。”海恩斯微微一頓,笑道,“但您知道,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在歐洲的血族麵臨極大的困境,盡管我們將總部搬到了風名城,之間的坎坷真是甘苦自知。我需要去確認一下您的箱子。”他收起兩把鑰匙,招呼外麵的工作人員進來服務,又鞠了個躬才走向密室。工作人員拿出上等的雪茄,並倒了杯血族名酒“血色拉菲”。

保羅顯然是慣於被人服侍,並不在意地站到了三十七樓貴賓室的陽台上。終於又回到這個舞台,千年來的月光依然皎潔美好。他的目光從天空慢慢挪下,望著即便是淩晨三點亦無法完全安靜的都市霓虹,幽幽歎了口氣。

第二支雪茄都燒完,海恩斯才皺著眉頭走回,“大人……您的東西,不在這裏。”

“那是在哪裏呢?”保羅麵色不變,隻是上下打量著麵前說話的人。

海恩斯苦笑道:“二戰時候,由於希特勒對我血族施行種族清洗,我們大約三百血族坐船從歐洲到上海,又走水路來到這風名島。在路上遭遇暴風雨,有兩艘船沉沒,丟失了許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你的箱子。我是來到風名之後,才加入這家銀行的,所以……之前並不清楚這事。請您諒解,戰爭、風雪、地震等,即便對於我們血族也屬於不可抗拒力。真是抱歉,無論您提出怎樣的賠償,我們都會努力配合。”

“你真是新人?”保羅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是如此,要不然你怎麼可能說出賠償這句話。”他抬手阻止對方繼續解釋,“但是你說謊了。海恩斯先生,我的箱子你賠不起。新月銀行的老板是馬爾克斯家族,他們教你這麼說的嗎?不過他們既然說謊,說明箱子裏的東西還在。這真是個好消息。”

海恩斯麵色微變,保羅笑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我的箱子到底在哪裏?你我同為血族,你既知我是元老院的身份,該明白說謊無法瞞過我。而你安排在房外的那些保安對我根本沒有意義。”

“我確實……”海恩斯硬著頭皮道,“不想欺瞞您!箱子丟失的時候,我不在船上。但根據敝上的說法,就是如此。”

保羅微微皺眉,突然一步掠到海恩斯麵前,鐵腕抓住對方脖子,又瞬間移動到陽台上。即便周圍的服務員和屋外的保安早有所戒備,卻完全跟不上他的步子。左手一揚,陽台上的落地窗玻璃如流水般散落,保羅抓著海恩斯脖子將其舉出陽台。“這樣的高度,摔一下你也無法輕鬆愈合吧?我不想在回這世界的第一天就殺同族,但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我如果說了什麼……你不殺我,他們一樣會殺死我。”海恩斯啞聲惶急道。

“如果東西在馬爾克斯家,你就不要眨眼。”保羅輕聲道。

高樓上的大風將海恩斯吹得搖搖欲墜,但他瞪著灰藍的眼睛一絲都不敢動。保羅看了他一分鍾,笑了笑將他扯回陽台內,那些保安大步衝來,卻被他一張手全都震飛到門外。

“我給你們四十八小時。無論他們把我的箱子放在哪裏,天涯海角都夠時間送過來了。你告訴他,我不是要裏麵的金子,這世上最不值得我動怒的就是金子。”保羅麵對所有人道,“兩日後此時,我去馬爾克斯的府上見他,不把我的東西還我,馬爾克斯家就成為世之塵沙吧。”他說著越空而出,消失在茫茫夜風裏。

班達拉斯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整了整黑風衣,摘下帽子默默走入這座位於東西城邊界線上的木製教堂。遠在教堂外就能聞到的血腥氣越發濃重,神龕處,大門邊,聽眾席上各有一具屍體,濃厚的血液如油漆般布滿地板。

法醫德克斯特盤腿坐在神龕邊,木然望著班達拉斯道:“什麼時候開始,吸血鬼也信上帝了?這裏居然是吸血鬼的專屬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