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直通通的一行,連個斷句都沒有。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錯怪了他。
這一刻,尹滿心裏忽然就對那個沒有見過麵的男人多出了幾分好奇。
想要看看這被人讚不絕口的沈青耘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雖然沈青耘專門發電報過來什麼也不用帶,可那——必不可能。
除了笨重的家具,被褥實在沒法拿,連鍋碗瓢盆尹滿也細細的打了包,準備全都帶過去。
這倒也不是她刻意的想和誰打擂台,而是——
如果不把東西帶全一點,她到時候又要如何解釋那些放在倉庫和屋子裏的吃喝用品呢?
知道他們要走,這段時間沈家老兩口來得更勤了。
不光給他們送來了糧食,還有老太太親手做的鹹菜,曬的菜幹。
老人家不知道又從哪兒尋摸來了碎布,細細的給她二兒親手做了好幾雙鞋墊。
這些,尹滿都沒有推辭。
每次都是當著老人的麵,鄭重的放進行李裏。
看得老頭,老太太心裏都舒坦極了。
和這個二兒媳接觸越多,倆老人對她就越喜歡,也越是為之前她受得那些委屈而感到不安。
雖然尹滿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過劉春霞一個“不”字,可是有她對比著,倆人對於那個大兒媳就愈發的看不上了。
或許是“遠香近臭”?
在知道二兒媳居然願意為了兒子去那麼荒僻不安全的地方隨軍,沈家公婆對尹滿簡直是一萬個滿意,隻恨不得能把心都剖給她。
於是看劉春霞就更隻剩下了嫌棄。
這人吧,要是看誰不順眼了那就事事看不過去。
以前老兩口隻想著免生閑氣,隻要劉春霞不太過分就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有尹滿比較著,他們就覺得這大兒媳需要修理修理。
於是第一件事就是張金鳳收回了做飯權。
這個年代,掌管著家裏的糧袋那就基本上算是掌握了家裏的話語權。
以前張金鳳身體不好,劉春霞又幹活利索,家裏的飯就全都是她下工了回來做。
而現在張金鳳一句:“老大家的做飯太難吃,倆孩子都餓瘦了”,就直接將灶屋的鑰匙給要了回去。
那米麵糧油,劉春霞就再也控製不住了。
至於再去公社幫忙取錢的事兒,她更是想都不用想。
偏偏現在的劉春霞,其實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敢鬧騰了。
上次尹滿當著知青哭訴的那番話,即便家裏沒有人,也還是傳了出去。
不僅傳遍了全村,連隔著幾十裏山路的她娘家那邊的村子也都有人知道了。
她苛待公婆,欺負弟媳的名聲已經坐定了。
這還不算,還被扣了一個虐待軍屬的大帽子。
劉春霞表麵上不顯,可心裏總還是怕了的。
這年月,但凡被扣了帽子,就絕非一件好事。
她也開始擔心萬一再惹惱了尹滿,哪跟她對著幹,自己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對於婆婆借題發揮收了她的管家權,她隻能咬牙忍了。
於是,即便眼看著老兩口恨不得把家都搬空了,她的心都快要跟著爛了,也毫無辦法。
—
劉春霞的糾結尹滿不知道,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此刻的她正在琢磨著準備火車上要吃的東西。
其實她本來也沒有太重視,可擋不住公婆還有高崇的各種忽悠——
什麼車上人特別多,坐下來就動不了啊!
什麼車上東西特別貴,一個饃饃就得老多錢,根本吃不起啊!
讓她覺得如果不好好準備,他們娘仨肯定會被餓死在火車上。
於是,尹滿難得的精了心。
好在,這段忙碌的日子總算過去,終於到了要離開的那一刻。
告別了不停抹淚的老兩口,尹滿帶著倆娃坐上了村裏特意派來送他們的騾車,來到了和高崇約定好的縣火車站。
因為擔心她沒有出過遠門,沈青耘不知道怎麼和高崇商量的,讓他決定提前結束休假,和他們一起返回部隊。
這也是尹滿並沒有老兩口那麼緊張的原因。
騾車剛剛在火車站入口的地方停了下來,高崇就不知道從哪兒跑了過來。
“嫂子,這是你的票。”
他著,將一張車票遞到了尹滿的手裏。
然後一邊伸手去車上抱孩子,一邊笑著繼續:“還有半個鍾頭火車才來呢,不用著急,反正咱也沒什麼行李,不用那麼趕,慢慢上車……”
話間,大寶二妞已經被先後抱下了騾車,而高崇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之前被擋在他們身後的那些行李上。
頓時瞠目結舌,嘴裏的話就再也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