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荇認真地思忖了一番,給玄清道君傳音道:“師父,已經決定下來了嗎?”
玄清道君點點頭,望向遠方,將波瀾起伏的心緒壓下,恢複了平靜。
“是為師失態了。”
玄清道君看向石荇,目光柔和下來,帶著懷念的神情,他手上比劃了一下。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還是在大比的時候,才這麼大點,小小年紀,偏偏表現的穩重老成,真是讓人覺得好笑,不過活潑起來也不輸小子。當初啊,我就想著,這小姑娘倒是好玩,幹脆就收了當徒弟,養著估計也有意思。”
石荇皺了皺鼻子,似乎也想起當初的情形,抿唇笑道:“徒弟倒是不知師父竟然那麼早就看中徒弟了,當初可是在擷英峰的時候好是忐忑了一陣時間,我還真以為您是從暖林秘境裏之後,才起意收徒的。”
玄清道君笑了起來,歎了一聲,輕輕撫了撫石荇的腦袋。
“也是為師當初胡鬧了,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一則是要考驗考驗你,二則是想看看你到底會有什麼動作,沒想到小姑娘的表現倒是真出乎意料。若不趕緊定下,隻怕那些老家夥都要搶走我看中的好徒弟了!”
石荇鼻頭一酸,垂著頭把眼裏浸出的眼淚憋了回去,悶悶說道:“是師父您眼光好,師兄師姐們哪一個不是萬裏挑一,當然徒弟我也沒差多少。”
玄清道君樂了,使勁揉了一下石荇,笑道:“那是,我玄清的徒弟當然是最好的。”
石荇仰起腦袋,閃爍著淚意的眼睛清澈無比,注視著玄清道君,輕聲且堅定地說道:“師父,您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
玄清道君臉色一怔,臉上快速閃過幾分酸澀,輕歎了一聲,一手伸出把石荇攬進懷中,神情掙紮間最後堅定下來。
“我不是個好師父,小荇,你回去罷,為師自有辦法,絕對不會讓你犯險。”
“為師沒有孩子,你們幾個師兄妹幾人就是我的孩子,隻要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師父也就安心了。”
他麵上帶著慈愛,輕輕撫著石荇的腦袋,眼睛空茫茫的看著遠方,腦中不斷閃過幾個徒弟的身影,他能做的也隻能做這些了。
為師總算是做一件正經事了,他不覺露出笑容,滿是釋然和決然,瀟灑肆意不羈了這麼多年,他活的比誰人都要暢快,哈哈,不枉此生啊!
石荇埋在玄清道君胸前,眼淚撲簌簌落下,好一會兒,她定了定心,臉上帶上了堅決,俯身跪下,略帶幾分哽咽地說道:“師父,徒弟願領命!”
她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頭,道:“徒兒不孝!辜負了師父的一片心意,您的悉心教導栽培,對徒弟來說恩同再造,請師父保重!”
玄清道君倒退幾步,雙手握起又放下,臉上青筋暴起,嘴巴張了又張,在原地大步來回了幾步。
“不行,你現在,馬上,回去!”玄清道君臉上滿是怒氣,幾乎控製不住,仿佛暴怒的獅子一般,“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此去甚至連九死一生都算是好的了,我玄清還做不出這等讓徒弟去送死自己躲在後方的行徑!石荇!清荇道君!我的好徒弟,你是準備置我於何地!”
她怎會不明白!怎會不明白啊!石荇仰起頭,早已淚流滿麵,她帶著哭腔喊道:“那您呢,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徒弟也做不到讓如同親父的師父代徒弟犯險去赴這死局。該是徒弟承擔的責任,是怎麼也躲不過的。更何況,對於徒弟來說,這並不算是死局,可是對您來說就不一樣了。徒弟有什麼依仗,想必您和諸位前輩都清楚,師父,小荇保證,一定活著回來的,大局為重,請師父成全!”
她重重磕下頭,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地說道:“徒兒不孝,請師父成全!”
玄清道君頹然垂下肩膀,自嘲一笑,是啊,選定小徒弟,不正是因為她的那幾重身份,他怎麼不知道。
他方才那般說著,也隻是自欺欺人一廂情願而已,縱是他滿心想要以身代之,到最後隻怕也隻是個笑話!既入局中,誰又能逃脫,還是個他們不管願不願意都必須要陷進去的局,這是從一出生便套在每個人身上的枷鎖,無人能避,也,無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