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林驀然發現這些小孩子的思想真齷齪,又驀然發現自己的思想真純潔。
他花了兩秒鍾才反應過來,周一點說的快是什麼意思。
然後右手抬高,啪地打在身旁小破孩腦袋上:“我快你嗎個頭!”
周一點被拍得齜牙咧嘴,捂著生疼的腦袋,眼裏冒出了淚花——這回不是裝的,是真疼。
但他仍然不忘嘴硬,委屈巴巴道:“本來就是嘛!總共就走了幾分鍾,你還去車庫把車子開出來了,中間的時間都不夠擤個鼻涕啊!”說完又忍不住為周彩鳳抱屈:“我姐二十年守身如玉,就換來不到五分鍾,虧到姥姥家了都!”
趙宇林臉色漆黑:“你信不信老子把你踹下去?”
周一點猛地坐起身,驚乍乍道:“不行!我姐的終身幸福不能就這麼毀了,姐夫,去科華路!”
“我知道那兒有個特別厲害的老中醫,治男科有一手的!”
嘎嘰——
別克車陡然刹住。
趙宇林眼露殺意看向小舅子,琢磨著車門的硬度和厚度,如果用小舅子的身軀做緩衝物,自己這一腳會不會把人踹死。
結論是會。
趙宇林隻能強行忍下這口氣,咬牙切齒道:“她隻是親了我一下!”
“親一下就能讓你回光返照?”周家小少爺顯然不信。
趙宇林怒了。
“不信?那我現在打個電話給你姐商量一下,今晚上就把少兒不宜的事辦了,你來門口聽聽我的功夫,如何?”
“……”
周一點秒慫,對他這種姐姐奴而言,趙宇林的話無疑是致命級殺手鐧。雖然心知肚明,周彩鳳幾乎認定現任姐夫至死不渝,但他還是不願意姐姐這麼早就從少女變成女人。
能拖就拖,哪怕隻拖一天,那也是極好的。
於是他鄭而重之地說了很多好話,趙宇林最終鬆口,答應不那麼快禍害周彩鳳。
周一點謝天謝地。
趙宇林心情自然暴雨轉晴,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征服,無論被征服的對象是女人還是敵人,或者小舅子。
隻是重新啟動車子上路以後,他心裏又莫名冒出幾絲酸溜溜的惆悵,源自於對小舅子複雜情緒的體諒,
往幾年,趙宇林在小小的龍洞村,見識到的東西很少,隻有不到百畝地的彈丸世界,自然不會有太多感觸。
但書裏說的人情冷暖,他大概懂了。
後來離開龍洞村八百裏苦行,臨行之際,風老頭又告訴他,這小小的龍洞村,其實就是整個人間的縮影。
不僅僅是人情冷暖,更有人生百態,村子裏有的外麵都有,外麵有的村子裏也有。
一座小村與大千世界的眾生熙攘,本質上是一樣的。
趙宇林見過老周家的兒子想娶外省媳婦兒,被老丈人家裏百般刁難,最後不得不放棄,之後就變成了胡子拉碴的一個人,頹廢了許多。
也見過老王家的女兒,原本要嫁到城裏,卻又遭遇公婆家的冷眼相待,懷胎六月被趕回娘家,被接回去後也好景不長,孩子剛落地沒幾天,便傳來男人出軌離婚的消息。
趙宇林印象中挺開朗挺水靈的大姐姐,產後抑鬱加婚變,跳樓了。十七層的高樓,沒人攔她,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萬幸的情況發生。
由古至今,他們這種農村娃找個城裏對象,似乎都困難重重,九九八十一曆盡也未必能修成正果,未必是門第之見,但總有東西橫亙在那裏,難以逾越。
周彩鳳父母雙亡,趙宇林覺得自己該惋惜又該僥幸,因為最大的門檻消失了。
傳聞中老丈人看女婿,怎麼看都不會順眼,兩人會是畢生的宿敵。趙宇林暫時不需要擔心嶽父這種大敵,卻有個小舅子,並且是非常依賴姐姐的小舅子。
雖然周一點表麵上對他親近非常,但他很清楚,這個小男生心思遠超同齡人的深沉,往後會不會搞出什麼幺蛾子,完全無法預測。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越想越不舒服,趙宇林望著前方一聲長歎,當然他並不知道,此時縈繞在他心間的那種情緒,叫鬱悶。
……
孫樂靈來了電話,告訴趙宇林唐如風已經離開竹溪園回蜀地,還讓她帶句話,說昨晚那個要求安排妥當了。
趙宇林放下手機,油門加速朝萬寶街開去。
“你不想欠孫家的情分,我替你找了另一個情分,你要還就還給我,他那邊怎麼處理是我的事。”
周一點幽思道:“能在燕京找到脫離周家威懾的地方,是唐如風老哥?”
這種事情沒什麼可隱瞞,趙宇林點了點頭。
周一點偏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會兒說道:“我本來就欠他的人情,其實回燕京的路上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趁你睡著的時候放他走。”
唐如風救過他,無論發自何種原因,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他當初如果放走唐如風,也足夠還清這份人情,但他沒有那麼做,也沒有機會去那樣做。
周一點腦袋又偏回來,看著趙宇林:“幸好路上你一直沒打瞌睡,要不然,我好像會壞了你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