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眾人麵麵相覷,二爺就道,“母親說的是那靠製珠花首飾發家,又因一批進貢宮裏的珠子出了問題被罰斥,傾家蕩產離開了蘇州的張家嗎?”
老夫人就點頭,“正是他家,說起來他們家的老太太還是我小時候的手帕交,隻不過後來因著我嫁進你們秦家,為著梅花針的隱秘緣故,秦家女眷不可多與他人走動,我和張家老太太也就淡了,可誰想得到,今兒個竟然就被我見到了她的外孫女兒呢,唉……”
這個小芽姑娘……是張家的外孫女兒?
屋內眾人齊刷刷的看向雲小芽,全都——不信!
是的,張家和秦家並無交情,就算老夫人看見了這張家的外孫女兒,又何至於又是吐血又是發火的,還和這女孩兒抱哭成一團兒?
但不信歸不信,老夫人這話一出來,所有的人也就都放了心,包括大夫人。
既是“張家”的外孫女兒,和秦家沒有什麼關係,也就掀不起什麼浪來了。
葉媽媽在邊上幫著腔,“是啊,老夫人一早兒就瞧著小芽姑娘像張家老太太年輕的時候,隻是不敢確定,剛剛你們一提起來,老夫人索性就問了小芽姑娘,不曾想,還真是的。”
三夫人和二爺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就笑著過來,親熱的拉起雲小芽的手,笑了道,“姨母真是好眼力好記性,我就說嘛,這小芽姑娘的通身氣派,就不像是個小家子人家的女孩兒,原來卻是張家的親戚,哎呦呦,說起來,那張家實在是可惜了呢,我聽說,他們家是被人陷害的。”
她這話一出來,大夫人就變了臉色,三夫人這話明擺著就是說:她娘家是小家子人家了。
但氣惱歸氣惱,這個時候她卻是不能出事兒的,畢竟雲小芽的身份有了著落,這二爺和老三家的,便不好再揪著她不放了。
她的心思,秦行之和魏金枝自然是明白的,可是他倆便是牙關咬碎,也不敢駁斥老太太的話,因為,他倆越細看雲小芽,就越覺得——她像一個人!
像那個應該已死了十幾年的人!
這讓他們很害怕,如果猜測成真,那真不知會掀出什麼浪來,此時家裏的形勢已有了極微妙的變化,這個時刻,萬不能有任何超出他們掌控的事兒發生。
秦家的幾位主子這麼一唱一和,雲小芽的身份就算定下了,於雲小芽而言,“張家外孫女”這身份一定,便代表著此生此世,她,娘親,弟弟妹妹都再不可能堂堂正正回到秦家來認親了。
但雲小芽頗知足,外祖母鬢邊白發已如雪,便是這次能轉危為安,又哪裏能撐得過年輕的舅舅舅母們?她再強大,也護不了娘親多久,所以,不認才是對她們最好的保護!
老夫人被這一鬧騰,精氣神兒就萎靡了起來,葉媽媽見了,心下擔憂,一邊忙不迭命人去傳醫婆;一邊就對二爺大夫人等下了逐客令,“老夫人今兒乏累,該早些歇著了,爺和夫人們今兒就回吧。”
她是老夫人從小兒就在身邊伺候的,跟了老夫人這幾十年,她嘴裏的話便是老夫人的話,老夫人在一天,她的話,就無人敢駁,幾人雖不甘心,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互相看了一眼,便都告退。
大夫人才拉了雲小芽的手要帶著她一起走,老夫人已睜開眼,向雲小芽招手,“孩子,你既是我故交的外孫女兒,就和我自己的外孫女兒是一樣的,也別去大夫人那邊煩擾她了,你就留在我老婆子身邊,陪著我吧。”
雲小芽便明白了,外祖母是想讓自己陪著她,她立刻點頭,“是。”
大夫人手伸在半空中,半晌才訕訕的收回,她看看老夫人,再看看雲小芽,強擠出笑容叮囑了幾句,便退了出來。
出聽鶴堂後,她看看四周無人,便刷的冷下臉,對陳婆子吩咐,“去,今晚把那趙神醫給我帶進來,我有話問他。”
“是!”陳婆子不知道屋內又哭又鬧的半晌,到底是怎麼了,聞聽忙點頭,領命去了。
大夫人回頭看著聽鶴堂方向,腦海裏亦迷迷糊糊的閃出一個身影來,但她隨即就狠狠搖頭,不,不可能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十幾年了。
老夫人經梅娘行針用藥後,終於安穩睡下,雲小芽從頭到尾在床邊守著,待外祖母睡沉後,她才出了內堂,眼淚卻刷的就又流了滿臉。
葉媽媽輕手輕腳的跟了出來,見雲小芽掉眼淚,葉媽媽的心裏便如刀子般割,當年,秦家小姐婉玉乃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兒,從小兒就愛得如珍似寶,千挑萬選的替小姐選了個門當戶對的親事,偏那姑爺竟一病而故,小姐要按規矩殉節,是老夫人拚了命的哀求打點,不知道送了男方家多少金銀,方換得男方家答應小姐一輩子都留在娘家,做個望門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