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告別了那神秘的“迷夢先生”,已是東方既白。班超知道自己隻有三個時辰了,與班昭到林外騎了馬向洛都的開陽門馳去。
洛陽的城牆巍峨古舊,牆縫裏會長出枝椏,吐露幾片嫩綠的葉子來。一群人堵在城門口在等城門開,班超聞到一股炭灰的味道,混雜著早上特有的凜冽空氣。
“二哥,”班昭拉住班昭的胳膊,聲音怯怯的。
班超回過臉來,看見妹妹那雙絨絨的眼,白汽從說話的顫抖的唇裏吐出來。
“那個人,真的可能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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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廣裏和永和裏是洛都官宦的住宅區,倒不是什麼高宅大院,隻是為了上朝方便的住處。真正舒服的所在倒可能是邙山邊的別業。
班超兄妹入城後直奔步廣裏。從開陽門到步廣裏,大道直通,連彎都不需拐一下,但距離卻不短。入城後的大道雖可以騎馬,卻不能疾馳,班超兄妹心急如焚,卻隻能催馬小跑。
入了步廣裏,來到一家門前,班超就急急地扣動門環,班昭在一旁牽著馬,抬頭看見門簷上懸著一隻鬥大的燈籠,上書一個“耿”字。
“真是好久沒見恭哥了。”班昭心裏想著那少年英俠,斜挎長弓的樣子,“他說他的命整個都是我的。”
班昭聽見門開的嗞扭聲,有個老人在和二哥說話。
“您找小少爺呀?他平時回來的不多,都住在羽林營裏。”
“那……羽林營在何處?”
“羽林營就在上東門外北麵的保駕莊。不過,就是去羽林營也未必找得到他,碰到宿衛時,他就在宮裏當值……”
那老人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馬蹄的碎響,再一看,眼前已經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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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駕莊是禁軍羽林衛的駐紮之地,正好在穀門與上東門之間,入城便是永安宮,是皇城裏最神秘的所在,傳說裏麵有皇城最大的武庫和糧倉。永安宮相鄰的都是北宮,正是皇家生活的後宮,也是羽林要當值宿衛的地方。
軍隊一天的作息,並不以粗放的十二時辰來劃分,更流行三十二時製。平旦(6:00-6:45)即起,日出(6:45-7:30)晨訓,二幹(7:30-8:15)赴值……
耿恭一身戎裝,騎著栗色白纓的高馬,銀盔上插立著三支白羽,一看就是羽林郎,統著一百羽林衛,出了校場,就要進城換防。
羽林衛是禁軍中的精英,鮮衣怒馬,多有世家子弟。所以進城一路,常有百姓的小孩沿路追跑,發出豔羨的呼叫,更有城外的少女熟婦對著這些白羽少年指指點點。
有人竟然向為首是耿恭扔花,被耿恭用長槍在空中挑了,一看是一把剛開的淡白梨花。四周有路人在喝彩,耿恭也不把花摘下,任其在槍尖上掛著,像一團白纓。
忽然耿恭的耳朵動了,那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簫聲,那曲調,讓他仿佛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坐在高高的白楊樹上……
耿恭拉停了馬,跟身邊的副手,也是位羽林郎,說,“你繼續帶隊去換防,我要回營去老頭那請假了。”
那副手一臉狐疑,“老頭是不會準的吧?”
“那就由他扣餉!”耿恭縱馬逆隊而行。
副手在身後喊,“留心惹一屁股棍子!”
“沒辦法!”耿恭回頭,卻把那槍尖的花,湊在鼻前。“有人來要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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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超出了上東門,沒向北去保駕莊,而是向南,又奔向了開陽門方向。
沿著外城牆的護城河,倒是有很多百姓剛剛支起的攤子和棚架,對他們來說,一天的生計剛剛開始。但一匹快馬疾奔而過,甚至帶翻了攤子,一路都有人急急閃避,卻發現並不是官家的驛馬,紛紛指著那已遠去的影子大罵。
班超在趕去太學村。
班超已打聽過了,在他入城的開陽門前那道洛河的對麵,就是太學院,及三千學子所住的太學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