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歲歲平安,即使生生不見。
顧楓不知道自己腦子裏怎麼冒出這句話來。他看上去很好,身體已經恢複了,隻要他平安,她的內心就充滿感激。
他思維敏捷胸懷寬廣,天生是做事業的人,無論做什麼都會十分出色,即使對初次涉足的傳媒,他不是也很有見地?這樣的他,她方覺得她當日作出離開的決定還不算太壞。
她手頭拿著他的文章,又細細地讀了一遍。見解獨到,文字洗練,思想深刻,是難得的好文,讓她這個責編根本不用下手去改動,直接可以放做題頭第一篇。她可以想見這個專題,這篇文章會讓這期雜誌大賣。這次才是憑頭腦和實力交出的答卷,而不同於上次雜誌大賣賣的是他的故事和品相。這個男人當真才華橫溢。
整個雜誌社為了改版忙碌了一個通宵,但是大家的興致很高。一個天生的領導者自是這樣會鼓動人心,顧楓知道肖羅宇已經說服了所有人為了一個嶄新的《都市精英》而努力。
“這期雜誌果然耳目一新,從內容到版式,從專題到配文,一夜之間仿佛脫胎換骨。”主編翻看樣刊,由衷地讚歎道:“顧楓,你這些配文選的好啊,專題的文字更不必說,勁道有力,很有思想性。小吳的版式配圖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是大家努力的結果。”顧楓謙虛地說。傳媒集團曹總把控下的碌碌無為應該改變了。她會為羅宇的變革盡心盡力。
“你送上去給肖董過目吧。”主編簽下名字後,對她說道。又小心地追問了一句:“你去,可以嗎?”
“當然。”她微笑道。她不回避見他,既是平常陌路,又何須刻意逃離。
助理送進去樣刊讓她等在門口,不多時,打開門道:“肖董請您進去。”
他的辦公室很大,他遠遠地坐在臨窗的辦公桌後邊。她一步一步走近他去。怎樣的牽係?萬千準備終不知如何麵對。
“坐吧。”羅宇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一派從容,就是一個上司對一個下屬的尋常態度。
顧楓機械地坐下來,還是不敢抬頭看他。盡管那容顏是她魂牽夢縈的眷戀。
“很好。這正是我要的。感謝你們的努力。”他淡淡開口道。
“謝謝您的大力支持。”她回答。
“這期雜誌可以如期付印。”他拿起筆在終審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你們好好理理思路,下一期我希望看到這雜誌華麗的變身。”
“我們會努力。”她起身候著他簽完,就想接過樣刊離開。
他放下筆,卻沒有將樣刊遞給她,大大方方地看著她:“坐吧。我還想聽聽你對集團公司的看法,對傳媒領域的見地,你不是新聞專業的高材生嗎?”
“哦,好。”就事論事的看法,顧楓說得平平板板,雖不乏真知灼見,到底沒有激情在裏麵,好似論文答辯,讓導師看不出她的熱愛,自然沒有共鳴。
果然,她停了半晌,肖羅宇一直沉默。室內頗有些壓抑,顧楓緊張地抬頭輕輕瞟了一眼對麵的男子。那男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她身上,深不可測。
終於,他開口道:“你很拘謹。”
“也沒有啊。”她又垂下頭。她從不敢直視他,是覺得內心對不起他嗎?
知道她在這裏,知道他必須麵對時,肖羅宇曾經告誡自己,他們就是陌生人,公事公辦的關係。此刻他頭一次湧出了這樣的私密想法。
“希望不要因為我在這裏主事,你便辭去工作。我知道你喜歡這份工作,也很合適這份工作。你正有著嶄新的開始。希望我不是一個破壞者。”他想了想,突然坦誠地低語道。
她有些吃驚,馬上說道:“當然。”
“能做成還能麵對的陌生人就好。”他微微慨歎。
還能麵對的陌生人?她的鼻子發酸:“當然。”
她說當然,隻是當然。他看著低首的她,無數的感觸在心中萬馬奔騰,一時無語。
“關於對傳媒發展的思考,我會寫下來,呈報肖董。現在,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回去了。”顧楓再度起身。
“謝謝你對我工作的支持。”他說。
“應該的。”她低首回複。
低首,隻是低首。他對她的想見,她可以忽略成無知無視吧。“你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終究忍不住問道。“那個叫還能麵對?”
她一個激靈,緩緩抬眸,他的臉上是極力隱忍的悲傷,他就那麼直白地看著她,一如當初她離開時他震驚之餘濃重的悲傷。他知道不應該,可他忍不住想問:“你過得好不好,小楓。”
她似乎唬了一跳,不知他怎麼就從剛剛的冷靜態度,突然問出來這麼感性的話,大大的眼睛盯著他,吃驚而無措。無措?而沒有對他的絲毫牽掛嗎?
他又錯了,他失望地:“對不起,我定了規矩自己倒先打破了。我自然沒有資格再問出這樣的話來。你去吧。”
“恩。”她垂下頭,轉身往外走。
“你的心倒比我的還硬。”她身後傳來他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