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夕,四夕——顧楓奔到草坪中央,四夕的血染紅了翠綠。
明明剛剛還抱在懷裏的,明明懷裏還有它的餘溫,此刻它靜躺在草地上,它的脖子被扭斷了,血流了它一身,尚未幹涸,鋪陳在鋥亮的金黃色皮毛上,油畫般的質感。大夏天明晃晃的陽光下,讓人渾身發冷。
這是四夕留給顧楓最後的印象和感受。
她踉蹌著奔到四夕旁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地將豹子的屍體摟在懷裏,將臉貼在它的皮毛上,大眼睛裏沒有淚,隻剩了仇恨。她咬著嘴唇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像要絞碎凶手。
“小楓——你快起來,身體要緊,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一帆擔憂極了,蹲下身子在她身旁試圖扶她起來。
她抱住四夕,不肯撒手,嗚咽道:“四夕,也是我們的孩子啊。”
“小楓,起來,我們進屋去。你不能這麼傷身。”一帆難過,堅持把她扶起來。
顧楓歪斜著站起身,前襟上沾的都是四夕的血。她突然仰天嗚嚎:“有什麼衝我來,為什麼要殺死我的豹子?還我的豹子……”
一帆知道四夕對她意味著什麼,他焦急萬分,顧楓受了這麼大刺激,對她六個月的身孕可太危險了。
危險如影隨形……
盛夏午後的井上莊園,林蔭道下仍舊有些微涼意。香川敏之意外肖羅宇不在少主尊府裏。從他回了井上莊園,他大部分時間公開的手機都會關機,而她並不擁有他私密手機的號碼。他不回複短信,不回複郵件,同他的聯係便隻剩了辦公電話,他還多半不在辦公室。他如同過起了隱士生活。
井上靖正在少主尊府裏忙得焦頭爛額。羅宇將財閥、公司、莊園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他和明子打理。好在妹妹明子比他更精明能幹些,羅宇打下的基礎又牢實,所以一切都很順利。他知道不得不承擔起責任,從他們三人合力打開井上秀石留下的鎖盒開始,他們對各自的命運已經別無選擇。
“羅宇,不在?我怎麼能找見他?”香川敏之看上去低調謙卑,完全與當初的強勢判若兩人。
明子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下:“肖夫人倒找不見自己先生嗎?”
敏之並不辯解,相反老實地回答:“是的,我找不到他。他隻告訴我他會一直住在井上莊園,有事可以來找他。”
“那夫人是碰上難題了,需要我宇哥哥出馬為你解決?”明子翹著唇角驕傲地問道。
井上靖瞪了一眼妹妹,起身道:“夫人和我來吧。”
守在肖羅宇身旁的究竟是誰?這是井上明子想驕傲地向她宣稱的吧。意氣之爭,毫無意義。敏之苦笑著搖了搖頭。即使得到他的心的那個人,遠在天邊,又怎麼算贏呢?每個人困守的還不是自己的感情嗎?
跟著井上靖一路往講武堂走來。昔日的廢墟上,一群人頂著盛夏的太陽正在趕工重建講武堂。烈日炎炎下不停息。
肖羅宇正站在塔梯上身體力行地砌牆。
敏之十分意外,因為那高高在上的背影太過熟悉又太過陌生,她的淚衝上眼眶。熟悉的是他的身形,她此生魂牽夢繞,陌生的是,那背影赤著上身,結婚半年之久,她竟從未見過他脫衣,他的後背肩頭有一道醒目的疤痕,身上臂上傷痕累累,讓人瞧著心疼。
“哥,夫人來看你。”靖呼喊了一聲。 肖羅宇回視,見是敏之,一縱身飛跳下梯子,那身形怎一個帥字了得。
健雄一旁忙遞上毛巾給他擦手,然後把衣服遞上去。
羅宇一邊穿衣一邊走過來,口吻依舊淡淡的:“你怎麼來了,有事?”
他近前,她瞧得分明,他竟剃了很短的半寸,露著青色頭皮,臉皮被曬黑了。這樣子的他極少見,可即便如此依舊魅惑得晃人眼。
“很久不見了,就想過來看看你。”敏之低低地說。
他係著襯衫袖口的扣子,平靜地問:“生意上遇到麻煩了?”
“一定要遇到麻煩才可以來看你?”她忍不住反問。
“一年婚約未到,我答應過你,有問題我可以幫你解決。當然以後,也可以的。”他平淡。
從與她的婚姻生效以來,他就是這般自省著,他們從始至終,就是非常好的合作夥伴關係。其實不若這關係純粹些,或許還有餘地。這是她從上次離開顧宅一直在反思的事情。
敏之細細地端詳他的臉,那讓她從少女時就迷戀的臉龐。他的美眸神韻,他每一個眼神都讓她心動。他冷冷的笑意,他淡淡的傲氣,他每一種神態都讓她心儀。
在見到他這刻,心一下子定了,雖多有不舍,可也終能退居從容。
停了半晌,“我是來和你解約的。”敏之平靜地講出這句話來。
肖羅宇的手一頓,並沒有看她,依舊冷淡地說道:“沒關係的,你不願意我不勉強。當初合同是按雙方意願簽下的,要解約,也要雙方達成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