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壓根就不應該回來。
如果我不回來,或許想起來,也會覺得欣慰,而不是傷心。
我帶著刀,連夜趕到滄陽。
我打聽到,軍隊裏麵有一輛車要路過公牛鎮,路上可以隨便帶人。
但有個前提,這輛車是運送糧食的車,想坐車的人就得幫忙裝車,直到將車裝滿為止。
如今,這種亂世,幾乎沒有人願意出門,所以他們找不到人裝車。
我報了名。
裝車的地方在糧貿街,裝車的人,隻有我和押車的四五個人。
他們穿著軍裝,不是滄陽人,說得外地的口音。
我沒心情跟他們交流,隻是一個勁兒的幹活。
口袋很重,我有些吃不消,但還是咬著牙挺了過去。
一起裝車的有個年長一點的軍人,大家都叫他老排長,他見我不說話,幹活也不知道省力,於是讓我去抬小袋的糧食。
糧貿街的角落裏,躺著一個老人,用破爛的布蒙著做成了一個帳篷模樣的角落,一雙腳就在外麵。
過往的行人來來去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老人,或者對這個老人感到驚訝。
看樣子,這個老人在這裏應該很久了。
以前,滄陽還是那個滄陽,街上尚不曾見到樓宿街頭的老人。
我很好奇,這麼一個老人,為什麼會睡在大街上?
什麼政府不去管?
其實,他們已經管不了,他們現在估計還在忙著批鬥他們的縣長。
現在這麼多,這些軍隊落在滄陽為什麼依舊悠然自得?
是不是隻是人名亂了,政府亂了?軍隊並沒有亂?
但要是軍人的父母受到了批鬥,那麼持槍的軍人該怎麼辦?
我不敢想下去,我現在隻想車子快點走起來,然後到公牛鎮,快點將子先生救出來!
車子約莫就要裝滿的時候,那個帳篷一樣的老人好像才開始清醒了過來,然後摸著手伸了出來。
他的手裏有一隻竹竿,下半身先出來了,然後是上半身,等整個人都出來的時候,大家才看的清楚,這個人是個瞎子。
我扛著糧食上車的時候,看見了老人的背影。
老人的背影很眼熟,我認識這個老人,我想一定是認識的!
我放下了糧食跑了過去,大步朝前走去。
我看到了老人的臉上,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
“博,博先生”
我一把拉著博先生的手,幾乎說不出來話。
博先生全身的衣服又破又爛,如同一個乞丐一般。
博先生的一隻手拿著竹竿,另外一隻手拿著一個破碗
博先生真的成為乞丐了
“鳳林?鳳林!”
博先生滿是灰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我!是我!”
我緊緊的拉著博先生,嘶啞著嗓子問道:“博先生,你怎麼”
“哼”博先生冷哼了一聲,然後說了一句:“不礙事!”緊接著博先生反手將我的衣袖抓住,“子先生呢?子先生怎麼樣?”
“師父”我不知道該怎麼和博先生說。
“子先生也出事了?”博先生好像猜到。
我沉沉的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對著博先生說道:“我這就去救師父呢,就是豁出命來,我也要把師父救出來”
博先生聽著,並沒有說話。
博先生的眼睛瞎了,表情僵硬了
“你要好好的活著”博先生突然開始說道。
“如果救不出來師父,我也不活了!”
我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我的話剛說完,就被博先生很用力的扯了一下,“你一定要活著!”
博先生從他破爛的衣服裏麵塞過來一個布袋子,裏麵好像是一本書,在大街上我沒打開。
“收好!你記住,你一定要活著!”
博先生說完就走。他拄著破竹竿,一個人摸索著向前。
我幹淨將布袋子收好,然後追了上去:“博先生,你等我!我救出師父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