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貫牙鎮的平安街上，車輛行人寥寥無幾，金色的陽光灑落向視野裏的每一個角落，就連梧桐樹冠的陰影，都被壓縮成一個微小的黑斑。
影子我怎麼沒看見影子？
“林清，你在說什麼啊？”我問。
“沒什麼。”他的目光有一些躲閃，“先回賓館吧，我們現在這副樣子，實在太引人注目了。”
他不提我都快忘了。
我們順著山坡滑落下來，衣服又髒又破，臉上遍布灰土，頭發裏塞滿落葉，好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似的。
牙鎮賓館距離徐青雲的家有很長一段路，我先在車裏整理了一番，去藥店買了碘酒繃帶棉簽等物品。回到賓館後稍微處理了下傷口，我們便去小飯館喝了羊湯吃了燒賣，沒有一刻休息地奔向晨曦山莊。
這是僅存的機會了，雖然不知道結局如何，可我們隻能盡力去嚐試。
為了李茗。
晨曦山莊建設在牙鎮邊緣村落的小山上，比臥佛山還要遠十幾分鍾的路程。
此時已近14點整，一大片烏雲被風卷來，仿佛扼住了萬道金光的咽喉，原本晴明萬裏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
正東方盡頭更像是伏臥著能吞噬一切的深淵，吞噬著視野裏所能見到的一切。
那邊漆黑得有點嚇人，似乎隨時都會有風暴降臨。
“林清，我們跳下樓時，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忽然覺得，牙鎮裏所有的遭遇，那些驚悚詭異的恐怖事件，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們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線羈絆著，隻要我們能發現那根線，就會揭曉所有的真相。
我很不理解，林清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緊抿著唇盯著地平線盡頭的黑暗。
車內的氣氛僵持了好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要開口說話時，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了林海的遠方的寂靜。
這是我最喜歡的音樂之一。
因為它代表著最深厚的祝福，最溫柔的期盼，所以被我設置成了李茗的專屬鈴聲。
隻要它響起，我就會停下手中的任何事情，包括質疑林清。
我深呼吸了幾下，將自己調整至狀態，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按下接聽鍵，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語氣，說：“老婆，怎麼啦？”
林清立刻調低了車內收音機的音量。
“你還好嗎？”她的聲音雖遙遠卻依舊悅耳，清清淡淡的像是一杯放在竹林石桌上的茶，我身上的所有疲憊，都被一掃而光。
“很好啊，什麼事都沒有，中午喝完羊湯，舒服得很呢。”
“牙鎮很危險吧。”
“嗐，為了工作嘛。”
保護李茗，對她盡到丈夫的責任，就是我一生的工作。我沒有撒謊。
“你又撒謊了。”
“沒有，我也是快奔三的人了，怎麼會到處”
“莊生，你的語氣太刻意了，”李茗將我打斷，“如果你在那邊過著正常人的生活，說起話來就會顯得很隨意。現在，你卻像是讀大四時去麵試那樣，整個人都繃得很緊。”
我無言以對。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彌補，李茗那麼聰明，我騙不了她。
“不管你遇見了什麼麻煩，都可以跟我說，”她忽然笑了笑，“就憑你那個豬腦袋呀，又能勘破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