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半山的樓宇在陰雲覆蓋下，好似中世紀裏承載著無數英雄故事的巨大城堡。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外表華麗，內裏埋葬無數罪惡的糞坑。
“正經商人？臭老道睜著眼睛說瞎話。”林清揪著這事抱怨個不停。
“我也挺納悶，如果他想搞死我們，可以有很多種方法，為什麼要讓陳家人出手？”
“因為晨曦山莊與世隔絕唄，在裏麵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被曝光的概率低。哪曾想遇到了你小子。”
汽車駛離盤山路，從一片陰影繞進了另一片更廣闊的陰影裏。
天空雲層烏暗，綿展到視線盡頭，與地平線交接在一起，似乎向我們預示著：無路可逃。
晨曦山莊在汽車後視鏡裏越來越遠，金色的屋頂和紅色的圍牆隱在青山中，隱在雲影裏，繞行過一個山腳後便消失了。
可它卻似紮根在了我的心裏，時刻提醒著我，牙鎮之旅稍有不慎，便會客死他鄉。
很快，後視鏡裏出現了兩輛汽車。
一輛是吉普牧馬人，一輛別克商務車。他們是陳先生的手下，會24小時跟蹤我們。確保陳先生出事被抓時，可以對我們實施最殘酷的報複。
不過，我們能安然無恙地走出晨曦山莊，也算是跟陳先生達成了短暫的和解。
我們做事，他不幹涉，但必須知道我們住在哪。
這是牙鎮，是被四大家族瓜分的一塊美味蛋糕，我們走到哪兒都像是陷在甜膩奶油裏的水果，隨時都能被人給切成薄片。
其實牙鎮屁大點地方，陳先生安排兩個人暗中盯著我們，就可掌握我的全部動向，他做得如此張揚，不過是為了給我們施加壓力罷了。
當我和林清回到牙鎮賓館時，憋了大半天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原本就晦暗無光的傍晚，一瞬間陷入漆黑的夜。
我看了一眼天氣預報，知道這場雨會在半小時後轉成毛毛細雨，淋淋瀝瀝地下到後半夜，當即跟林清商議，洗澡睡覺，鬧鍾定到3點。
他點頭同意，別無二話。
回到床上時，我的肚子裏發出一陣空響，可我的腦海裏不時湧現出的那具屍體，卻讓我半點胃口都沒有了。
我想，林清應該也跟我一樣吧？
饒是如此，疲憊交加的我，還是在微雨叩窗的相伴下，漸漸沉入夢鄉。
夢裏雨雲消散，新月暗淡，繁星滿天，風像拂過湖麵一樣拂過夜空，漣漪輕蕩，星星眨著眼睛，可這個念頭剛在夢裏出現，那些星星就真的變成了眼睛，一顆顆充血的、瞳仁滾圓的眼珠子，布滿了整個天空，並且從不同的方向瞪視著我。
我的一切舉動，都曝光在它們的觀察之下。
這夢壓抑得可怕，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我的胸口，沉甸甸得幾乎要壓碎我的肋骨。
如果手機的鈴聲沒有在此時響起，我相信，我會直接死在壓抑的夢裏。
可叫醒我的不是鬧鍾，而是林清的電話。
“趕緊起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抬手用力拍一下，好似有成百上千隻蚊蟲在我的腦瓜仁裏嗡嗡叫著。
“怎麼了？”
“靠，你自己的事你都不上心，定幾點鬧鍾就幾點起來啊？！你看一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