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衝破了霧靄傾灑向大地。
高高的屋簷上,立著一道瘦削的人影。
風拂過他血色的披風獵獵作響,目光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那座氣派的府邸。
靜默良久,終於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踏空離去。
這道人影,正是好不容易甩脫那群黑衣人的顧子衿。
雖然經過一夜他險而又險的逃出生天,卻還是忍不住回到這裏來看一眼。
因為,連隱的屍首還在那裏!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昨夜沒有執意要來這裏,連隱就可以不用死
回到王府的時候,阿梨嚇了一大跳。
她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顧子衿,整個人像是從血池裏走出來的一般,渾身是血,駭人至極。
可他本人就像是感受不到任何一般徑直朝著屋內走去,隻沉沉的吩咐道:“叫人備水,本王要沐浴。”
他也確實應該洗洗這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了。
經過一番衝洗,好歹清爽了不少,顧子衿想也不想的就喊道:“連隱,把本王的衣服拿過來。”
說完,就伸出一直胳膊做出接的動作。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身後卻並沒有任何響動,隻有他一個人在房內。
顧子衿倏地反應過來,哪裏還有什麼連隱。
胳膊僵在半空中,顧子衿神色哀傷,說不出的寂寥。
原來這麼多年,他是真的習慣了連隱在身旁了。
他向來不喜歡別人親近,也就隻有連隱一個人為他做這些瑣事,而現在,連這唯一的一個人也沒有了。
去邊荒時是一個陌生的環境,且他知道連隱好好的在保護著穆清歌,心裏便不會有什麼。
可是如今明確的知道連隱不在了,心裏就怎麼也放不下這件事了。
不知在水裏呆了多久,久到水已經完全涼透,久到從清晨一直到天色快要暗下去。
最後,還是阿梨在外邊擔心的叫道:“子衿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別把自己關起來好不好,有什麼就告訴阿梨,阿梨能幫你分憂的。”
她昨日就知道他凱旋而歸的消息,但想著子衿哥哥一定更想見到穆姐姐,也就沒有去迎接,哪知早上一大早就見了那麼一幕。
她猜,許是子衿哥哥知道陶元城搶走了穆姐姐後所以去同陶元城打了一架吧。
流了那麼多血,也不知道把那個令人討厭的陶大人打死了沒!
“無妨。”
低沉的聲音傳出。
等了一會兒,才將門從裏邊打開。
他的發梢上還濕噠噠的,有水珠滴下,將衣袍浸濕了一大片。
“子衿哥哥,你”阿梨皺了皺眉,顧子衿這個表情實在沒有一絲開心的樣子。
莫不是打輸了?
“無妨。”
阿梨正糾結著,同樣的兩個字再次從顧子衿嘴裏傳來。
“連隱哥哥呢?他不是說等你回來咱們就去邑涇河好好遊玩兒一番嘛,到底還去不去啊,怎麼從昨天就不見人,哼。”
阿梨怕他不開心,忙轉了個話題。
但這話題卻轉的太不妙,顧子衿聽的身形一僵。
末了,隻說了一個字:“去。”
他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他幫他做完。
這麼多年,從來都是他吩咐連隱做什麼,而今,他也幫他做一回。
後來因為連隱一直沒有出現,阿梨也曾問道過顧子衿他去了哪裏。
顧子衿表情未變,沉聲回答的是:“給他找了門親事,成親去了。”
這也本就是他為連隱做的打算。
再過幾年,就為他娶個媳婦兒,好好的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再也不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阿梨信以為真,還一個勁兒的嚷著等以後有時間了要去探望。
顧子衿沉默著不再答話,隻是望著長長的邑涇河出神。
五月,是瓊花開遍了邑都的季節。
也是顧子衿從邊荒回來的季節。
更是連隱永遠閉上眼睛的季節。
那夜,顧子衿離開穆清歌的院子後陶元城緊接著便也跟著追出去了。
連隱的屍體被那幾個大漢架了出去,穆清歌想要攔著,用盡了力氣也隻拽下來一片衣角。
整個屋子一下子空曠起來,隻餘滿地的鮮血。
穆清歌難過的看著那片衣角,終是小心翼翼的將它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