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昨晚若不是張院正抱來,他分明是不準備讓她見到孩子的。
她真的怕啊,但,現在,她實在太累了,眼簾撐不住地,往下搭著。
離秋見夕顏這般,隻把小皇子抱於懷裏輕輕地哄著,生怕,再驚擾到她。
半睡半醒間,她聽著離秋低低哄孩子的聲音,方能安心閉上困倦的眼睛。
軒轅聿在議政殿,處理完政事,本不想再去天曌殿,不知怎地,那步子,卻是不由他地,往這行來。
遠遠的,看到殿內,有女子抱著孩子走來走去,明知不可能是她,他仍是走了進去。
離秋聽到輕微地步子,一抬頭,見是軒轅聿,軒轅聿示意她噤聲間,她轉了一下眸子,榻上,夕顏側身向裏,猶睡得迷迷糊糊。
隻是,昏睡罷了。
早上,她仍是把夕顏吐血回了院正,院正把脈後,隻說,是鬱結之氣,無大礙,遂在湯藥裏開了些鎮靜安神的湯藥。
這會子,果然是發了藥效。
軒轅聿步子滯了一下,離秋卻識得眼色地抱著小皇子,往一旁讓去。
他和夕顏之間,離得真近。
他隻站著,不再向前行一步,這份距離,恁是再縮不近了。
直到,一個翻身,她的小臉朝向外側,蓋住的錦被,有半幅委落於地,他方有了讓自己再次靠近她的理由。
將委落的錦被複替她蓋上,她睡得,確是不安穩的,眉心始終顰著,可他並不能以指替她拭去這層顰緊。
否則,她萬一醒了,讓他該怎樣以對呢?
隻是,最後來看她一次。
隻是這樣罷了。
他凝著她,她的唇際分明還有添的新傷。
他知道,她心裏不會好受,越在意他,越不會好受。
畢竟,他瞞去旋龍洞的那幕,不啻成了另一種別有用心。
可,他本來就是要用坦白那一幕,做為最後的了斷,不是嗎?
冰冷的手,隔著錦被,能覺到她的溫暖,這樣,就夠了。
他多想,再揉一次她如緞的青絲。
他多想,再撫一次她嬌美的臉頰。
他多想,再吻一次她甜潤的櫻唇。
但,他知道,再不能了。
將斷未斷,對她,才是傷害。
既然,他許不了天長地久,那又何妨,讓她以恨緘愛呢?
她蝶翼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身子,複向裏翻去,半邊中衣露在外麵,他將錦被再次替她蓋上時,分明覺到她瘦削的肩膀顫了一顫。
他驀地收手,返身,就往殿外行去。
離秋有些愕然地看著這一切,而背向榻裏的夕顏慢慢地睜開眸子,誰都看不到她醒著,她寧願是睡了過去,卻在昏睡時,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再再讓她從夢裏掙了回來。
倘若,她開口,他是否會留下。
倘若,她問他,他是否願意告訴她真話?
沒有倘若,沒有!
喉口,除了昨晚留下腥甜,艱澀地發不出一個音節,隻有,身子無力地開始顫抖。
要怎樣忘記一段感情,她不知道。
但,生生地將眸底的淚水逼回心裏,需要多長的時間,她知道。
僅是才下眉頭,不過卻上了心頭。
天永十四年正月初六,巽帝軒轅聿頒下聖旨:正月初五辰時,醉妃納蘭氏夕顏誕育皇長子,賜名軒轅宸,著冊醉妃為皇貴妃,封號:醉念。待帝返回檀尋,祭拜太廟時,再另冊立皇長子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