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爺?!”帳外傳來侍衛的聲音,這兩名侍衛是他的人,但,在這兩名侍衛的外圍,仍部署了軒轅聿的眼線,他若不離開營帳,那些眼線,便隻遠遠地瞧著,可,若是他要離開,譬如方才,那些眼線就緊跟於他,再甩不開。
“無事。本候要沐浴了,爾等勿放閑人進來。”
“是。”
“既然候爺要沐浴,奴才告退。”夕顏手用力一掙,卻隻讓銀啻蒼拽緊她的手,拖進隔間。
“候爺!”
她情急裏喚出一聲,銀啻蒼含了笑凝定她,道:
“我說了,要嘉賞你,這,就是。”
夕顏噤了聲,他,讓她在這裏沐浴?
“本候突然不想沐浴了,這水若不用,卻是浪費。”
“候爺,奴才洗過了,多謝候爺。”她惶亂莫名,隻想步出這營帳。
“是麼?你可知道,不要這嘉獎,也算違了本候的意思,到那時,恐怕就是一頓板子了。”
銀啻蒼說完這句話,返身往外行去:
“快洗吧,時辰不早了,本候也想安置,你拖拉著,讓本候不能早些歇息,亦是討打了!”
說罷,他放下隔間簾子,厚厚的簾子,遮去彼此的視線,卻並不阻斷一些隱隱湧動的什麼。
他識破她是誰了。
並且,也知道,她躲於那,實是為了想洗下日漸汙濁的身子。
銀啻蒼,他的細致溫柔,實是讓人無法拒絕的,一直都是這樣。
隻是,她沒有心給他了。
被這樣一個男子,無微不至地嗬護著,卻寧願把傷口展現給另外一個人。
原來,喜歡和愛,終究是不同的。
她知道他的堅持,而她如果要快點脫身,洗完後,他應該會放她走。
並且,她確實需要這桶幹淨溫暖的沐浴水。
她不擔心他會在簾外偷窺,相反,他會替她守著這一隅的安靜。
褪下袍衫,裸露的身子,瑩潔如玉,取下太監的頭巾,青絲披散間,她踏進木桶內。
久違的熱水,暖融地將她的身子包裹,是舒服的。
她執起一旁的夷子,盡快洗著,畢竟,這裏他的營帳,他也說了,不要影響他休息,不是嗎?
其實,身上不算髒,隻是她的潔癖罷了。
但,哪怕,她洗得再快,終是比不過人的心思。
旦聽得,營帳外傳來,一聲通傳:
“皇上駕到!”
她一驚間,夷子失手掉進浴桶,接著,她看到簾子掀開,那抹銀色的身影閃進隔間內,她來不及驚呼,隻把身子籠於浴水下。
她看到,銀啻蒼迅速執起她褪下的衣服,劈頭蓋於她的頭上,她接過,才發現,這個男子,竟是閉闔起了眼眸,她忙用這衣服匆匆裹起裸露的身子,甫要站起,他卻睜開眼睛,將她身子複壓了下去,接著,他跨身進入浴桶。
這一次,她在掩不住要驚喚,被他一手捂了唇,語音出唇時,隻是:
“臣尚在沐浴,不能迎駕,還請皇上見諒。”
“遠汐候,湖泊很髒麼?”
軒轅聿說出這句話,那步子分明是往隔間裏行來,夕顏的心仿似要跳出胸口一樣。
銀啻蒼凝了一眼,她的臉,隔著麵具,瞧不出什麼異樣,隻是,她眸底的惶張,他不會錯過。
他的手撫住她的發絲,夕顏明白他的意思,忙摒住呼吸,悶入水裏。
一悶間,軒轅聿的步聲,她聽得到,咫尺之近。
“皇上,連臣沐浴,皇上都不放心麼?”
“朕對遠汐候,恐怕正是太過放心了。”
“今晚,臣去湖泊遊水,莫不是皇上以為,臣有什麼計較?”
“遠汐候,為什麼,朕忽然覺得你,似乎,心跳得那麼急促呢?”
夕顏的耳邊,隔著水聲,聽得到他們言語的往來,除了這些言語之外,她閉起的眸子,恰是浮過一幕清晰的畫麵。
張仲抱著她從水裏起來,接著,是伊瀅慌亂的神色,她的羅裙悉數濕透,貼在身上,玲瓏剔透,接著,有一處光亮漸漸地放大,放大處,赫然是納蘭敬德!
納蘭敬德臉上的神情,是她從沒有見過的。
是的,十三載,她從沒有見過的陰狠、怒慍!
接著,是誰的血濺出,她看不清了,因為,這畫麵的浮現,讓她一口氣回不過來,頓覺胸口一窒,畫麵中止,眸子張開時,看到,水底,銀啻蒼裸露的身軀。
可,她不會臉紅,也不會羞怯。
如果說,窒息前,人會有刹那的魂體出竅,她想,她現在就是了。
然,她並不能把臉探出水麵,哪怕,隻要輕輕一探,就會獲得些許新鮮的空氣。
但,她不能。
因為,軒轅聿!
若讓他看到這樣的情形,她辨無可辨!
那麼,就這麼窒息死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