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她擁入懷裏,就這麼擁緊,不放她離開,告訴她,傷在她的身上,卻是比他自己受傷都讓他難耐。
然,臨到頭,他隻是淡淡地說出一句,幾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遠汐候左肩中了一箭,眼下,院正親自開了藥,替他包紮好,該是無礙了。”
她低低應了一聲,為他瞧穿她其中一個心思,有些窘迫,但本束起的心,隨著他這一語,亦如胸口的繃帶被放開一樣,終是鬆了下來。
他將她的頭巾解開,青絲覆蓋下,恰好遮去胸前的嬌美。接著,他替她複把中褲一並解了,隻留下她貼身的褻褲。回身,用手試了下水溫,取出袖中的瓷瓶,將瓶中的淺灰的液體倒入盆中,刹那,有藥香氤氳開去,透明的沐浴池水,也隨著這液體,轉成了乳白的色澤。
他把她輕柔地抱起,盡量避開她的腰部,再將她浸入水中,她隻覺到,觸到這乳白水時,有溫潤的感覺包裹住傷口,那些刺痛不適,都瞬間得到了舒解。
她閉上眼睛,將身子悉數浸到水麵之下,覺到他的手從她背部撫過時,她稍震了一震,卻聽他的身音低低傳來:
“別動。”
她沒有動,現在,她也沒有力氣再多動一動。
他手上的胰子輕柔地將她的青絲一縷一縷地清洗,那些青絲纏繞於他的手心、指尖,也纏繞進他某處柔軟的部分。
注定,這些牽絆將與他這一生,永遠的纏繞一起,再無法斷開。
隨後,是把她身上一日的汙濁、數日來的疲憊,一並地洗去。他的手勢很溫柔,也很細致,指尖觸到她光潔的肌膚上時,每每,都能讓她起一小層的酥粒,這些酥粒隨著他的指尖,遊移於身體的各處,隻,除了特殊的部位,他始終避開不擦。
她想回身看他,卻知道,此刻,不看,或許才是好的。
若看了,也許下一刻,他又會回身離開。
她不想他離開,如果可以,就擁住這一刻的溫暖,瞬間白發,又如何呢?
那樣,就是一輩子,隻是,終究太快了。
不想這麼快,卻又害怕失去的矛盾。
浸了一柱香的功夫,她的四肢五骸在這溫騰的水裏,漸漸得到最大的鬆弛。
他轉到她身前,用一塊棉巾將她濕漉漉的發絲揉擦幹淨,但,總有些許的濕意是棉巾所無法拭幹的。
那些烏黑的鬢發貼在她白玉般的臉龐,發稍猶帶著晶瑩剔透的水珠,落落分明,隻將她明媚的眼底也一並沾進更為晶瑩的光澤。
他的手輕輕地從她的臉側揭開,她一驚,卻已是來不及,那張精致的易容麵具,已被他輕柔地揭下。
“皇上——”
“浸了這藥湯,顏色卻是變了,你若戴著出去,亦是會讓人瞧出來。”他淡淡說出這句話,想不到,銀啻蒼製作這種麵具的手法倒真是精細。
隨著麵具被揭開,她底下的肌膚並沒有任何的異常,仍是姝豔傾國。
是的,傾國。
他不去瞧她,因為她眼底的神情,他懂。
然,寧願不要去懂。
他取過更大的棉巾將她渾身包裹起來,隨後把她從浴盆裏抱起,再用那棉巾輕柔地替她擦幹淨身上的水珠子。
做完這一切,他才把她抱到榻上,卻瞧見,她的褻褲仍是濕的,這般睡著,該是不會舒服,況且,畢竟寒意入體,也是不好的。
隻那一層的禁忌,是他刻意要去避的。
本以為事事都想周全了,其實,確是忘了早吩咐宮人取來她的中衣中褲,一如,他以為替她考慮周全了,最終,仍有疏漏。
“皇上,您今晚歇在何處?”她見他又待抽身離開,終是先問出了這句話,“今晚是大軍凱旋之夜,想是驃騎將軍也不會徹夜與皇上再議軍機吧。”
她想留住他,因為,明日會怎樣,她真的不知道。
不過,皆在他的一念間,眼看著,戰事漸緊,百裏南輸了此役,接下來,定會以更淩厲的態勢攻來,而他為了所謂她的周全,恐怕,遲早會如知府對安如一樣,把她送走。
但,她不要!
既然,再瞞不下去,那就不瞞了。
她,定是要留在他身邊。因為,經曆了今日這一役後,她再沒有辦法,安然於沒有他的地方,過所謂的周全日子。
疆場鏖戰之凶,生離死別卻是演繹得讓人措手不及。
命運的操控中,微弱如她,隻能用手去牢牢握住那些許的溫暖,即便,日後如何,亦是不悔了。
而她的溫暖,隻來源他。
一直都是。
哪怕,亦得寒冷相隨!
“朕去偏房歇著。”
他的語音真淡漠啊,隻是,這些許的淡漠,終是讓她聽出了他的不忍。
終於,他不忍再用無情的話語逼她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