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憶,都不瞞下去了。
他的絕決,一個人,又能再瞞多久呢?
他輕柔地握起她的手,稍放開,終是側轉身,看到,她的眼睛,晶瑩明亮,這份明亮裏,還有隱約的霧氣,但,她強自忍著,並不潰散。
正是這樣的她,每每用她的堅強,讓他更加的憐惜。
對這樣的他,他再沒有狠心拒絕的勇氣。
惟有,坦然。
和她一樣的坦然。
“夕夕,若朕告訴你,旋龍洞中,朕設計占有了你,是為了用你身上的天香蠱解去朕身上的寒毒,這樣,朕就不用忍受千機毒發的噬心,死的,隻是你。這樣的朕,值得你付出嗎?夕夕,別傻了,朕的自私,你該看得清楚明白了!”
夕顏聽到他的這句話,僅是在蒼白的臉上漾起一朵笑靨。
他親口承認這件事,對以往來的她來說,不啻是種打擊。
但,那隻是以前。
現在,不會了。
因為,她真正讀懂了這個男子的心。
哪怕,他藏得那樣的深。、
她凝定他道:
“如果讓我選擇,我也會選擇,用自己的命,來換你的生。這,若真是你的自私,你屢次用命護我,那算什麼呢?”
不再用那些虛偽的稱謂,因為,從他轉身的那刻開始,她就知道,她的付出、她的委忍,終於得到了回應。
是的,是回應,而不是值得。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稍欠出來,這一欠間,與他十指相握,緊緊地,不留任何的間隙:
“你對我說的,有關旋龍洞中,你的自私,隻是最表麵的一層,暗裏,該一直有你要維護的另一層,而這一層,或許因著某些禁忌,是你不能告訴我的。所以,這也是我從來不問的原因。你若要告訴我,自會告訴我,你若不說,我就不問。”
“從你說出,信我的那天開始,我就已同樣的相信你,我隻相信,你對我的好不是假裝的,這就夠了。”
她看著他凝向她的目光,那樣的柔軟,墨黑的瞳眸中,隱隱有冶藍的光芒爍閃,猶如點點的碎星,最初,她其實就是沉溺在這碎星中吧。
直至如今,深深陷入,再無法自拔。
“聿,這一戰,誰都不知道結果究竟會怎樣,我不會再去多想那些即將到來的可能。我隻希望,每一戰,能送你出征,能看著你平安回來,直到,結束的那一天為止。你在,我就在,你不在,我也沒有在的必要了。”
要忍住淚水,說出這句話,該有多困難。
她能覺到,話語裏起了哽意,偏是,要將它完整地說出來。
她嬌小的身子,隨著說完這句話,貼近他,櫻唇覆上他的,隻這一覆,是他以前慣對她的,為的,是堵住她的話語。
那麼,今晚,就由她亦這樣還他一次吧。
她不想聽到他的任何拒絕。
她不容他再將她推開!
她的吻是暖融的,可為什麼,他的唇,那樣冰冷呢?
仿似雪魄般的寒冷。
她希望,能用她的吻化去他的這份冰冷。
她的另一隻手,輕輕附上他的背,隻這一覆,覺到手下的感覺略有潮濕,她越過一看,手心,有淡淡的血色。
她眉心一顰間,他卻吻住她的檀口,不容她再去細看這手上的血色。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愛穿玄色,哪怕,方才脫去戎裝,裏麵亦是玄色。
因為,玄色,即便受了傷,都是看不出鮮紅的血來。
這樣,就不會讓人擔心。不會讓士兵們看到,他們的帝君受傷。
而,他剛回來,就急召她,要的,豈止是那一碗西米羹呢?
就如孩子一般吧,希望分享他的勝利凱旋。
隻這一耽擱,他沒有替自己上藥。
包括剛才,他隻顧著她,終忽略了自己的傷口。
縱然,憑手上的觸覺,這傷不會很深,但,也總不能不上藥啊。
她想避開他的吻,她想開口讓他先上藥,卻隻在這深濃的吻中,漸化為低低的嚶嚀聲。
身體越來越燙,臉越來越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蔓延著,如遭蟻噬。
不自禁地愈貼緊他。
心,砰跳得愈快。
她想把自己真真實實地交給他一次。
他身上的酒意醺然,醉得,其實不止他,還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