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十年,不長也不短。

十年前,他對她說:

“十年之後,你若安好,我便了無牽掛,就算現在死去,我也無怨無悔……”

十年之後,故人依在,舊日難尋,流逝的青春早已無影無蹤。十年之後,當在熙熙攘攘的觀景長廊上相遇時,他們必定會想起那個近在咫尺卻又十分遙遠的夏天。

那個夏天裏的南朝鄉,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豪華汽車,隻有一群群普普通通的村民和屬於他們的集市,除此之外便是大自然的世界。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防洪堤把南朝鄉隔斷在江水一邊,除了粼粼波光和一簇簇迎風招展的蘆葦,這個鄉村靜得出奇,猶如湖邊憩睡的睡美人。當你站立在堤上瞭望夕陽下的田園時,不遠處的村落上空正炊煙嫋嫋。這時的你不會在意夕陽近黃昏的感慨,相反感受到卻是大自然的勃勃生機。是的,一切都是那麼沁人心扉,那麼純淨無暇。

那一天,晧熙跟往常一樣直挺挺站立在防洪堤上,雙手敞開,雙眸緊閉,悉心聆聽一簇簇蘆葦與流水輕風的纏綿絮語,泥水的芬芳夾雜著夏日香氣撲鼻而來。他從未享受過大自然這般的恩賜,夢想著一輩子能夠靜靜地待在大自然的胸懷裏,該是多美妙啊,不過--該死的晚歸!他像被刺了一刀似地清醒過來,“再晚歸記過一次,你就給我卷鋪蓋走人!”,他想起爸爸撂下這句話時活像一個黑社會老大,張牙舞爪,儼然他就是教育局長一般。

真不想回去,能一直待在這裏該多好啊!可是他無法改變行程,不是因為爸爸,更不是因為老師,而是他的一幫哥們。他們返校的決心雷打不動!學習對他而言無異於是一種痛苦的煎熬,而學校則是一所無聊透頂的精神病院,他常常感到自己快要發瘋了。何況這個夏天酷熱異常,就像西遊記裏憋足了氣正準備噴火的紅孩兒,讓人傷透了腦筋。

“有朝一日我忍不住咬人,”一天他對誌誠說,“你一定要伸出手臂給我啃一下,記住了:要右手不要左手……”思想單純的誌誠被嚇呆了,在征得阿嬤的同意下,他決定帶幾個哥們到鄉下家裏住幾天。就這樣,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南朝鄉。

接下來的日子繽紛異彩:逮魚、摸蝦、釣螃蟹,遛狗、打獵、掏鳥蛋,這些鄉村孩子習以為常的點滴生活,對晧熙他們這些城裏孩子而言卻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奇世界。晧熙再也沒有說“我要發瘋”這類鬼話,奕瑀也不再像在校時那樣沉默寡言,隻有天佳--他們的“大姐大”一如既往地興高采烈、無憂無慮。當他們第一次站在防洪堤上,敞開心胸高聲呼喊時,美妙鄉村帶給他們的是一次純淨的心靈洗滌--純,無與倫比的純淨,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真實的感覺。

晧熙無奈睜開雙眼,眼前陣陣薄霧飄香似乎是蘆葦和江水有意撩起的,江麵上蕩起了一層層漣漪,突然水波越來越急,瞬間如噴泉般四處飄散。隻見一個皎潔明淨的身軀迅疾浮出了水麵,緊接著緩緩地漂遊到岸邊,猶如一條美人魚般讓人抓狂。她遊到岸邊光潔的石板上,驀地一躍而起,水珠如晶瑩的珍珠一灑而下,光滑紅潤的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一塊白中帶紅的美玉光彩奪目。頭頂盤著的發髻好似一朵丁香花,花上係著一隻粉紅色的蝴蝶形狀的發夾。紅彤彤的臉龐,含羞欲滴,映襯著午後陽光的愜意柔情。還有那兩個泛著紅暈的……

晧熙心跳得愈加厲害,心髒似乎快要炸開了。他不得不轉身蹲下,一隻手扒著堤牆,一隻手捫心深深呼吸,活像一個中了槍彈的革命者在做著最後的抵抗。他使出全身氣力爬將起來。他相信自己快把眼球撐破了。美人的每一個動作無時不刻撩動他心中的每一根琴弦,他猶如一隻沉寂了數百年的古琴,忽然間被一個曠世才女演奏出一曲曠世奇曲。她是那樣心靈手巧、顧盼神飛!她的臉龐美得讓人動情,尖尖的下巴,整潔光亮的霜牙,伴著絲絲笑意,柳葉般的眉頭,單細卻不失濃墨,長長的睫毛底下,一雙深眸純淨無邪,眼角微微翹起,映襯著南方女子特有的柔情……

他又倒下去,他相信自此一生一世再也無法忘懷這個女人的容顏和身軀,他必須跑到她麵前,跟她說:你很美……他情不自禁鑽進了夢幻世界之中,一個人癡癡發笑。等他清醒過來時,美人已然蹤影全無。他飛箭般直衝到岸邊--她走了,隻留下江水寂靜無聲,還有鳥兒調皮的吟唱聲和蘆葦花兒的細語聲……

我必須找到她!跟她說,你很美!晧煕癱倒在岸邊的草地上,毅然決然地對自己說,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人生有時就是這般奇妙,在意想不到的時刻,遇上意想不到的那個人,讓你牽腸掛肚、欲罷不能。正當決意開啟一段奇妙愛情之旅時,手機的鈴聲硬把他拉回到現實中來。他沒有接電話,他知道一定是天佳他們打來催他回校的。果然不出所料,當他慢悠悠來到誌誠家門口時,大姐大的聲響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