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軒一聽到“醫院”兩字,就想起克新,繼而想他的媽媽,加上兩行傷口隱隱發痛,忽然間感覺到渾身上下不舒坦,就像上次重感冒一樣全身忽感乏力。
“不然你騎我的車先走,”晧熙帶著憐惜的語氣說,“你的車,我慢慢拖回學校去,”他又安慰似地說,“要是半路看到三輪車,我叫三輪車--對了,不然你先帶著你的單車坐三輪車回去--”其實他是想說他想跟她一起坐三輪車回去,車頂綁上兩輛單車完全不是問題。
但是,雨軒不願浪費錢,不管是誰的錢都一樣彌足珍貴。她瞟了一眼他的手臂,說:
“現在幾點了?”
“五點五十五分,剛好。”晧熙說,“這樣走路回去,到學校都天黑了。”
她微微踮起腳跟,還是看不清手表的模樣,她真想問問他的手表究竟值多少錢?真像媽媽說的那樣誇張嗎?此刻她又想起了“深圳”的大富豪,不禁全身冒起了一層層雞皮疙瘩。
“怎麼辦呢?這樣下去我們晚修會遲到的。”晧熙無意間說到了“晚修”。
“遲到?”對啊,她不能遲到,要是遲到了這個學期的全勤獎金就打水漂了。她像被紮了針一樣刹那間精神抖擻。別無他法了,她隻能先騎著他的車回校,但她又不想讓他一個人走回去,畢竟這個時候是很難坐到公交車和三輪車的,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虧欠他什麼。她鎮定地說道:
“這樣吧,你先載我回學校,路上要是看到公交車我就坐公交車。”
“真的嗎?”晧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她再次點點頭時,他情不自禁吆喝了一聲。
“明天我再來拿車,阿姨。”
“好。”
“雨軒同學,請上車!”晧熙半鞠著躬,調皮地說。
雨軒吸了一口氣,快速坐上他的自行車,雙手握住座椅下的邊沿,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身影一同而去。晧熙仰頭望望天空,天邊罩著淡淡金色的斜陽,晚霞絢爛多彩,道路兩旁散發出玉蘭花香,清心怡人。
“東縣最好的地方,就是種滿了玉蘭花,不是嗎?”他說。
“挺香的,”雨軒表示讚同,“但是老人常說,花香會引來蟲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晧熙想象不到雨軒竟會主動回答他的問題。他不過觸景生情喃喃自語而已,她竟如此用心在傾聽他內心的衷腸,不禁哼起歌來:
“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那溫暖的陽光,就像剛摘的鮮豔草莓……”
等他唱完後,雨軒意猶未盡。經過一陣激烈的思想交鋒,她強打起勇氣,問道:
“這是誰的歌?”
“周傑倫!”
難怪這麼熟悉,原來是他的歌。一不小心她便脫口而出:
“能再唱一遍嗎?”
“啊?”晧熙驚嚇了片刻,振奮人心地回答說,“當然,能!”
她突然想起曾經偷聽過他唱歌,偷聽過他彈吉他,不由得羞愧難當。她狠狠地低下頭,額頭不經意間叩在他的腰背上。晧熙感覺到一股溫熱傳遍全身,唱道:
“窗外的麻雀,在電線杆上多嘴,你說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覺。手中的鉛筆在紙上來來回回,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一路上他們還聊起了周傑倫,聊起了音樂,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他說要送一張唱片給她,她拒絕了,因為她沒有cd機。“還不如給我一盒磁帶……”,她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音樂能使人忘卻一切,祛除憂傷,消弭隔閡和怨恨。一路上他們忘卻了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的公交車,對一個盯著他們看的三輪車車主視而不見。周傑倫的歌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橫跨在他們麵前的鴻溝在慢慢消散。如果不是東縣一中的大門漸漸而進,他們真有可能在那一瞬間成為朋友,音樂上的知己。
“你先去吃飯!”晧熙著急地伸長脖子望望食堂,“可能菜都涼了。”
“還可以吃的,就是菜可能少了點。”她似乎是在安慰他?
“你快進去吃,我把車停好就來。”晧熙微笑著說。
雨軒忽然間臉上又泛起一陣紅暈,微微點下頭後就快步走進了食堂。當晧熙來到食堂時,才發現飯票落在宿舍裏。都什麼年代了,竟然不打卡,而是亂發什麼飯票,學校倒是狠狠賺了一把。跟食堂大叔僵持了一會兒後,他終於打上了飯菜,代價就是報上姓名和班級,待明天準時把飯票送到食堂。他捧著飯菜整整轉了食堂三圈,從一樓到三樓,就是找不到雨軒的身影。雨軒吃飽了嗎?還是故意走開了?反正她就是不見了,又一次在他麵前消失了。
他想,夢想已近在咫尺,不必在乎這幾秒鍾的離愁,填飽肚子,才有力量奮力追求。後來他終於放下包袱,帶著愉悅的心情吃起了涼絲絲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