晧熙永遠忘不了11月21日這個令他痛心疾首的日子,每當他回想起這個日子時總是不由得心有餘悸,宛如一隻噤若寒蟬的驚弓之鳥。2005年的11月21日,他第一次嚐試到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滋味。這一天雨軒不辭而別,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任何征兆也沒有,一個大活人就無緣無故消失了,而昨天他還跟她在食堂裏吃晚餐。班主任一句“雨軒同學退學了”使他中了邪似地從書桌上狂跳起來,要不是同學們死死拉住,他差點就得跟賈老師打上一架,他第一反應就是雨軒是因為早戀被學校逼走的,誰都知道上個星期他們在校園內的玉蘭樹下相擁親吻,他們早就磨刀霍霍,隨時便可宰掉她這隻可憐兮兮的小羔羊。
賈老師被他氣得直跺腳,火冒三丈之餘也懶得搭理他,什麼都沒有解釋清楚就徑直離開了教室。除了天佳懂得他的真心以外,在所有同學的眼中他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狂妄到了極點,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可謂道德敗壞!
是的,他的確瘋了,真的是被雨軒嚇傻了。他頭腦發熱,心亂如麻,等到心境稍微平靜一點後,他來到了校長辦公室。黃校長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他,雨軒是因為家庭經濟困難才決定退學的,作為一名教育工作者他非常痛心,何況雨軒成績非常優秀,失去這樣一位品學兼優的學生完全是東縣一中和他本人不可估量的損失。
“可能你不知道,”黃校長驕傲地說,“他們兄妹倆已經領了學校和教育局將近兩年的生活補助,這些補助足以喂飽受助者的肚子。可是,杯水車薪啊,晧熙同學,近水救不了遠火,他們家麵臨著巨大的財務問題,她不得不外出打工。”
晧熙也許想不起來,每年一次的頒獎大會總有一個救助獎勵的環節,十幾個家境貧寒的學子麵無表情站立在頒獎台上,麵對全體師生從領導手中接過“困難學生助學金”。他讀高一那年,雨軒兄妹倆就和其他“困難學生”別別扭扭地站在頒獎台上聆聽黃校長激情澎湃的講話,然後非常不自在地從領導們手中接過微乎其微的助學金。
他不相信黃校長的話,堅持認為與早戀有關,學校處理起早戀問題來可謂軟硬兼施,毫不留情,謝小娜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黃校長大笑起來。他直說晧熙的腦袋太過簡單,跟他雷厲風行的父親想比,何止差了半截。實情就在這裏,謝小娜成績一般,居然敢膽早戀就必須嚴肅處理,這些都是為她好,為他們好,否則她的成績隻會越來越差。而雨軒不同,她即便早戀了成績不僅一如既往的優秀,而且連晧熙的成績也被帶動起來,當然就可以破破例,寬鬆處理。
晧熙還是不相信黃校長,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現在看到他油嘴滑舌的麵孔更是怒火中燒。他真後悔跟一個偽君子多費口舌,簡直就是傻逼到了極致。他想到了南朝鄉。
天佳幸好及時在停車場找到了他,她遞給晧熙一封雨軒的親筆書信,一個粉紅色的信封上麵清晰寫著“致晧熙”三個楚楚動人的文字,裏麵藏有一張薄薄的信紙。天佳說是在整理他散落在地的書本時發現的,是的,雨軒把這封信夾在他的某本書裏。
晧熙: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實在別無他法,縱使心中默念一萬遍“對不起”,也無法彌補我對你的愧疚和無情。真的非常抱歉,我離不開我的家人,我愛你,我也愛我的媽媽和哥哥,為了家,不至於使它支離破碎,我隻能選擇不辭而別。如果你真心愛我的話,請求你忘了我,更要答應我繼續加把勁努力學習,如果明年我聽到你高考取得好成績,我會幸福得哭起來的。
雨軒致上
晧熙流下兩行淚水。怎麼可能毫無征兆呢?從上個星期開始,那一天當她問他死亡的話題時,她就已經決定要離他而去了,而他卻一點察覺也沒有。他想起前天晚上在星空底下她令人動情的哭泣,現在他明白,是他理解錯了,之前他一直以為雨軒的哭泣來自於他們愛情的溫馨幸福的感染。原來不是,她哭是因為撕心裂肺,孤獨脆弱的心靈痛苦得無以複加;而那一刻他不僅袖手旁觀,還在她身邊發出可恥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