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天晚上中央公館例行舉行了一次一年一度的“迎新年舞會”。豪車一輛接過一輛駛來，然後停在號稱亞洲最大的五彩噴泉正中間，緩緩下來一個個身著華麗服飾的客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儀表雍貴，氣勢高昂，好像一群即將奔赴前線為國而戰的貴族們，而這個晚會恰恰是為這些高貴的愛國者餞行的。
今晚侍從眾多，走到哪都能看到傭人，幾個金頭發白皮膚的洋人在湖邊的搭台上拉著小提琴、豎琴，彈著鋼琴，吹著麥克風。這是雨軒第一次聽到真人演奏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夾子序曲”，簡直如夢幻一般。她感覺自己猶如活在夢裏一般：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奢華以前隻能在電視裏出現，如今卻赤裸裸展現在她的眼前。她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不，這比影視劇裏的富麗堂皇還要奢華百倍，女管家說今晚的支出已經遠遠超出原本五百萬的預算！她知道，女管家沒有誇大其詞，更沒必要說謊。
“如果能省下一點錢，幫助村裏的孤寡老人和殘疾孩子那該多好。”她癡癡地喃喃自語，“我有這麼多錢，我一定拿出來幫--”
“在想什麼！”
女管家的嗬責聲把她剛剛探出來的思想苗頭嚇得縮進了驅殼裏，她後背起了一身冷汗，像一個冰封的侏儒。
“也難怪，”女管家陰陽怪氣地說，“沒見過世麵的農村人就是這樣大驚小怪，有失體統，懂嗎？”
農村人？農村人怎麼了？！
“有失體統！懂嗎？”
“農村人怎麼了？”雨軒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敢頂嘴。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農村人，沒見過……世麵，但……至少他們善良……吃苦--耐勞！”
“你今晚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李媽！”
幾個傭人湊了上去，連忙勸起架來，可哪勸得住。女管家青麵獠牙，那表情似乎在說還從來沒有哪一個人敢挑戰她的權威，一個黃毛丫鬟居然敢膽如此造次！
“把她拖到地下室！”
雨軒劇烈跳動的心髒似乎快要窒息，即便如此她還保留住臨死前最後一縷清醒和尊嚴，她也不願為難其他的同事們。
“我自己會走。”
她看著李媽，便跟隨著李媽的身影朝黑暗走去，隻聽見女管家籲籲的氣喘聲。
“趁舞會還沒開始，各就各位，聽到沒有！沒用的家夥！”
在地下室門口，李媽遞給她一隻點亮的紅色蠟燭，悄聲說：
“沒事的孩子，裏麵很幹淨，就是燈管壞了。你知道她惡毒得很，就喜歡把下人關進小黑屋裏。”
“謝謝你李媽。”
“進去吧，記住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頂嘴。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不然你以為這幾千元工資好拿啊……”
雨軒不等李媽嘮叨完畢就“嗯”的一聲走進了黑暗的地下室，李媽隨即關上了房門。李媽說得對，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下人就是下人，有錢人看不起農村人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難道你指望一個億萬富翁能跟一個髒兮兮的老農民平起平坐？今晚她真的是瘋掉了，怎麼會這般口無遮攔？如果明天丟掉了工作，那該怎麼辦？
她一下子失落到極點。對，她還是太年輕，行為處事難免不周甚至於幼稚，下次--難道還有下次？明天真得卷鋪蓋走人了。聽說今晚市長大人還會親臨現場，不知是真是假？還有好幾個重金聘請的明星會登台演出，說不定會演唱周傑倫的歌曲呢？還有許許多多令人羨慕的帥哥靚女，讓人大飽眼福……可她明天，明天就得卷鋪蓋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