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裏做傭工。”她不忘解釋說,“工資待遇很不錯。”
她是想讓他放心:吳雨軒過得很好。
“我真是蠢死了。”他搔了搔淩亂濕潤的頭發,“上個月我媽還說招了一個女工,想不到真的是你!我真不敢想象能在我家見到你!”
這句沒有任何惡意的話狠狠地戳穿了她的幻想和白日夢:他--吳晧熙是中央公館一號別墅的少爺,吳夫人的獨生子!
她驚出一身冷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猶如一隻離群的驚弓之鳥,宿命就是它的歸宿。
晧熙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真想好好扇一下自己的耳光。
“你知道嗎?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他眨著眼調皮地說,“不過上天還是很眷念我們的,不是嗎?真的,我每個星期都會去南朝找你。坐在燕子麵館的門檻上傻傻發呆,胡思亂想。就算別人罵我是瘋子阿甘第二我也不在乎。不過告訴你哦,後來我有看書哦。每次我就坐在門檻上認認真真看書,不出幾天就把《安娜》全本看完了--很厲害吧?嗬嗬!後來幹脆爬到二樓,就在二樓的陽台上睡懶覺--”
“睡覺?一個人在陽台上睡覺?”
“我一直在等你,我天天做夢夢見你。你知道嗎,好幾次在睡夢中依稀看到你的身影,可醒來後卻隻能呆呆坐在那裏偷哭。你知道嗎,那時那刻我的心都死掉了,冰冷冷的發僵發硬。誌誠說我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他倒痛痛快快講了一大堆道理,可是誰知道我有多難受啊……”
眼前這個男人布滿紅點的前胸和後背使她驚愕不已。她想起他們兄妹姐弟三人和媽媽常常被蚊子叮咬得滿身通紅,痛癢難忍,就如眼前這個鮮紅的軀體一般。
“被蚊子咬的嗎?”她輕輕地碰了一下,“啞”的一聲像把尖刀直戳心靈深處。
“應該大多是被蚊子咬的。”他自豪地說,“有一晚我還抓到兩隻小強,盡在我身上亂竄--”
“你真傻。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在陽台上睡呢?”
“為了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能聽到你的聲音,瞧見你的微笑,哪怕把我當做偷車賊吊起來一頓毒打也沒什麼!”
雨軒忽然間開朗了許多,剛才還窒悶難受的心胸稍許減輕了不少無形的壓力。
“真的嗎?”她反問道,“真的不在乎一頓毒打?”
她終於回歸正常了。晧熙拍了拍胸腹:
“那是當然啦。為了我心愛的女人,天打雷轟也不怕!”
她捂住了他的嘴:“你今天話特別多……”
“都是因為你。我得把過去這一段離別時光要跟你說的每一句話--一字不落地通通補上。”
“你倒放馬過來。我洗耳恭聽。”雨軒嗔笑著說,“對了,你見過我媽嗎?”
“連個影子也沒有,不然我就不用睡陽台了--”
一提起媽媽,一個奇怪的念頭倏地掠過他的腦際:該如何向雨軒提起他的媽媽呢?想必雨軒已經領略過吳夫人和趙管家的臉色了……
想到這裏晧熙不覺倒吸了一口氣。他忽地把襯衣扔在地上,一舉把雨軒緊緊摟在懷裏,任憑她怎樣掙脫他就是死死抱著不放。他不會再輕易地讓她在眼前悄然無息地消失,相反他要一生一世抓著她不放!不管他是誰的兒子,她是誰的女兒--他們一定要在一起,直至生命結束那一刻為止。
雨軒緊緊偎依在他的胸腹上。她感覺到的不是斑紅的傷口散發出來的痛癢之感,而是不斷搏動著的生命之音。她好想好想一直躲在他的懷裏不走,不離不棄直至永遠。可是,一想到吳夫人犀利冷酷的眼神和扭捏作態的姿容,她便渾身起毛,在晧熙溫情的懷抱裏不住地顫抖著。為什麼他們是母子呢?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竟是一對母子?真是世事無常……
後來她才深切地體會到晧熙充滿蓬勃朝氣的生命之音在告訴她:不管他是誰的兒子,她是誰的女兒--他們一定要在一起,直至生命結束那一刻為止。
他輕柔地捧著她的臉腮,用兩隻大拇指揩拭流淌而下的淚水,終於控製不住內心翻騰不止的激浪,使出生命之力強吻她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