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天色越來越好，天空一片湛藍，氣溫逐日回升。晧熙在雨軒回來後的第二天便恢複到能夠坐在書桌上認認真真背起英語單詞。他不用再回到學校，因為差不多一個星期後學校就開始放寒假，連校長也建議這剩下來的五天他應當在家裏養身子。
這幾天雨軒才真正做起了晧熙的家庭女教師，但是很快她就發現晧熙的知識水平和學習能力已然遠在她的之上。除了英語詞彙量勉強比晧熙的多一點，其他的--特別是數理化，跟他相比她真的自歎不如。看著他進步得如此神速，她打心底裏感到高興。可是一個惡念有時動不動就侵襲她的心靈，弄得她忸怩不安：因為晧熙所創造的這個前所未有的學習奇跡時常引起她內心深處一陣又一陣的妒忌。
妒忌--是的，她似乎葬身在熊熊的妒火當中。她知道，像她和哥哥、誌誠哥和克新這樣普通人家的孩子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刻苦學習也絕不可能創造出跟晧熙一模一樣的奇跡。她是他的精神力量，但更多的是--他的天賦，是他的天賦創造了奇跡。
她發覺有錢人家的孩子所具備的天賦和能力都比普通人家的孩子高得多強得多。她想起哥哥和克新沒日沒夜地埋頭學習，而一個比他們有天賦的富家子弟隻需像他們這樣埋頭學習一天，便能趕上他們一年的進度！直到後來她隻能自我安慰道：是她這個普通鄉下女的存在激勵了他的天賦。因此她才是創造奇跡的根源。這時候才算解氣，於是不覺嫣然一笑。
與此同時，她不知不覺開始偷聽男女主人公的談話，很快就變成了自知自覺，以致竟把晧熙生病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直到此刻聽到他的咳嗽聲，她才緩過神來：她的男人病了，高燒退了，但咳嗽還沒有痊愈，化膿的扁桃體依舊清晰可見。
“你張一下嘴巴。”他們快走到門口時，雨軒忍不住想要看看他的喉嚨。
晧熙半蹲著張大嘴巴，她用一根手指伸進去一陣按壓，仔細看了又看，然後伸出手去。
“化膿還沒好。頭孢有繼續吃嗎？還要一直吃。”
吳雨軒儼然是一個醫生，他忽然想起雨生的理想好像就是當一名醫生。
“親愛的，藥不是一直是你拿給我吃的嗎？怎麼你忘了？”
雨軒的腦際一直回旋著晧熙爸爸凶相畢露的麵孔，野狗、土地、燕子麵館攪得她心神不定。
“怎麼了，雨軒？”
“我，沒什麼……”
“自打你從家裏回來，就一直這樣恍恍惚惚。”晧熙微笑著說，他是在給她打氣，“能跟我說嗎？無論酸甜苦辣，我們都得在一起同甘共苦，不是嗎？”
“晧熙……”
雨軒心想，晧熙這句話一定是憋了好幾天了。這三天以來，他一定被她魂不守舍的神情害得夜不能寐，瞅著他臉上的黑眼圈就知道了。他十有八九已經猜出什麼，可他就是什麼也不說；因為他知道，雨軒不想讓他知道真相。
“傻瓜。”
她踮起腳跟，摟著他的脖子，親吻下他的嘴唇--以往的丹唇現在變得泛白，她心疼死了。
“寶貝，不必為我擔心，”她想到“寶貝”，就笑出聲來，“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一定要睡好才能學習好。”
晧熙把她透著冷氣的額頭緊緊地藏在他的胸膛上，雨軒心想他是不是發燒還沒全退啊？待會得再測一下體溫，現在當務之急是解開他心中的謎團。
“我見到我媽了。”
“燕子姨？”晧熙一時把雨軒推開，馬上收回手臂把她抱得更緊。
雨軒想到了高考，想到了晧熙學習的幹勁，奇跡般的進步--
“是我媽。”
“所以你才這樣心事重重……”
他把她抱得更緊，盡可能把熱量傳遞給她。
“我媽變得老了，很難看，我看著都覺得可怕，何況別人--”
晧熙再一次摟緊他，把後背靠在牆壁上。
雨軒突然想到母親變得難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沒有化妝，皺紋叢生的蒼黃麵孔沒有塗上酸味重重的老式胭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