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2)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人們常常在悔恨和遺憾中回首往事的時候,總難免要夢想著重回過去。重回十八歲,重回青蔥的歲月,重回那個真誠的年代。但是,假如人生可以重來,那生命未免就太過廉價了。每個人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由此造成的結局無論好壞,除了默然接受以外,如果你但凡還有點良心,那就贖罪去吧。

吳伯桀先生是一位有良心的企業家,這個眾所皆知。二十幾年來他締造的吳氏集團的慈善捐款累計已經達到五千多萬。所以他不必信佛,亦不必像同行那樣念起佛經。他自認為君子坦蕩,明心可鑒;如此善心,日月亦不得不服。

因此在他死去的父親麵前,在他兒子麵前,他完全不必自輕自賤,更不必心有愧疚。他已經做得很好,五千萬的慈善捐款--任何人都沒資格指摘他的品行。但是,出於現實需要,他應當好好跟晧熙坦白一切--至少是部分事實,隱瞞和欺騙不但無濟於事,而且隻會加深矛盾和仇恨。

他告訴兩個孩子,每年元旦左右他都會匿名寄一筆錢給他的兄長吳建國。他沒有說出具體數字,隻是說這筆錢已經足夠滿足他們一家人的生活。而且--請夫人原諒,他沒有信守承諾;自從他見到南朝鄉的鄉長以後,他便急不可待地問起他父親的情況--感謝上蒼,他活得很好。

至於他為什麼不回家看看父親、跟家人相認?董事長先是瞄了夫人一眼,然後搔耳捶胸,裝出一副心底十分悲咽的痛苦表情,極不情願地說出四個字:沒臉見人!

他怎麼還有臉回去呢?是的,他完全沒有臉麵再回到親人的身邊,無顏見江東父老,大概就是這層意思。當初他騙走--夫人瞪了他一眼--拿走父母辛辛苦苦攢下的所有錢財--是的,晧熙說得對,還有其他借款,然後一走了之。是的,他錯了,完全對不起他的父母和兄弟。正是因為如此,他更是不敢回家。

然而天意弄人,現在他才知道父親原來生活得那麼苦。如果他早早知道晧熙所說的這樣,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然而,一切為時已晚,如今說再多盡是徒勞。希望他們能諒解--他的苦處和無奈。

晧熙對父親的說辭嗤之以鼻。不管真相如何,這位老人--可笑的是竟是他的爺爺,他的生活異常悲苦,活得連一條流浪狗都不如。他可能是被凍死的,也可能是被餓死的,說不定還是某條闖入家中的野狗把他給咬死的--家?那間臭氣熏天的破屋子是個“家”嗎?

“晧熙,話不得亂說。”夫人說,“他是壽終正寢--”

“不管他是怎麼死的,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罪人,都是凶手!”晧熙像發了神經一樣,“我也是罪人,也是一個殘害自己爺爺的凶手--”

“晧熙!你瘋了嗎?”夫人歇斯底裏大叫起來。

她站起來想摸摸兒子的額頭,被他一舉推開。

“你們每一個人都讓我感到惡心。”晧熙忍了一下,“你們除了擁有數以萬計的金錢,你們什麼都不是。如果說你們還有點什麼,是,你們還有一個肮髒無比的靈魂。”

說完,晧熙轉身拔腿就跑,雨軒定過神來後跟著一起飛奔出去。吳董事長靠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盯著天花板發昏。吳夫人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對她而言簡直是變天了。

“老東西那些破事,一定是吳雨軒這個賤人告訴晧熙的。”吳夫人殺氣騰騰地叫嚷道:“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簡單,暗地裏專門挑破離間!”

“你為什麼總是拿著自己的惡意去揣測別人呢?”丈夫奄奄一息地說,“當初決定回來建這個鋼鐵廠,這些情況我都料到了,遲早都是會發生的事情。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那你還回來?早知道你那個老東西這麼快就死了,我就不會來了。”

“你積積口德吧。不來這裏能去哪?這個鋼鐵廠占了整個集團將近一半的產值,廣州深圳遲早是待不下去的,隻能往這邊來。這叫‘天意’,你懂嗎?”

“‘天意’?”夫人冷笑一聲,“不要動不動就把責任推給老天爺,我可不吃這一套。這叫做‘野心’,你懂嗎?你大可把鋼鐵廠給賣了啊!為什麼不賣?是你的野心驅使你跑去南朝,因為你準備在這個鬼地方再大賺一把。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的娘家,你什麼都不是!天意?還要我積德?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