晧熙無法想象什麼是上訪,什麼是截訪;為此還用手機上網搜索了這個詞彙,網上有關“截訪”的新聞更是觸目驚心。他抑製不住心潮洶湧,現在終於明白克新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特別是那個吳薌丕,克新說他一直想“動”雨軒,現在他是國泰鋼鐵廠保安隊副隊長,村民們就是被他帶頭劫走的。
他不停地祈禱,祈求上蒼保佑他的愛人和其他無辜的村民。突然他對自己的過去悔恨萬千--因為在此之前他完全不信什麼上帝蒼天,他隻相信人。可是如今,無奈和危機感逼使他不得不虔誠地向所有神明祈禱。忽然轉念一想,他命令司機調轉車頭直奔飛機場--這大概是神給他的靈感。
“不去汽車站啦,飛機票很貴的。”司機不無驚訝地說。
他告訴晧熙東陽機場現在還有兩班航班飛廣州,如果不塞車趕上最後一班綽綽有餘,而且不用怕買不到票。
“東陽飛機場什麼時候都是有票的,聽說他們每年虧損至少十幾億。”
晧熙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司機沒有騙他,他順順利利買了票,花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便來到了廣州,然後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出租車才到了一個極其偏僻的小村莊。一路上黑壓壓一片,看來村裏隻有寥寥的幾戶人家,而且應該都是外省人。晧熙第一感覺除了害怕就是無法理解中國的南大門竟還有如此落後和貧窮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出的價錢高,我可不敢來這裏。”
司機開始嘮叨起來,以此來驅散黑夜的恐怖。他好心地告誡晧熙,一旦發現有什麼不對,必須馬上報警。至於晧熙說的保安公司和截訪,他並不知道;但他知道不少傳銷組織就隱藏在這些小村莊。司機突然停下了車,晧熙屏住呼吸死盯著他看。
“你需萬分小心,我隻能載你到這裏了。”司機說,“給我再多錢,我也不會載你進去。我從來沒有見過小村落竟連一把路燈也沒有。”
“可是,你不能--不能這樣。”
‘聽著小兄弟,要麼你跟我回去,我帶你去派出所報警;要麼你現在就下車,留下你的姓名和手機號,我回去幫你報警。”
晧熙猶豫不決,心中既恐懼萬分又十分地不服氣--難道他沒有直麵黑暗和死亡的勇氣嗎?他不是說過不會讓克新失望嗎?他不能拋下雨軒!我愛你,雨軒!
“你愛什麼?”
“我愛我的女人。”
司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下車吧,還是要跟我回去?”
晧熙又是一陣沉默。
“如果突然蹦出幾個人來,我可不知怎麼辦好。束手就擒可能會被搶個精光,開車撞他們我可是要坐牢的。”
晧熙遞給他一張紙條。
“上麵是我的姓名和手機號。你有時間就幫我報警,謝謝你了。”
說完他迅速下車,司機輕聲說:“我得找些零錢還給你。”
“不用了。”
晧熙一個人在沒有一線光明的黑夜裏勇往直前,好像身後有他一手統帥著的千軍萬馬。可是黑暗始終揮之不去,光明遙遙無期;他腳下走的似乎不是路,而是萬丈深淵,是隨時就會崩塌的無底洞。為什麼連一聲狗叫聲也沒有?青蛙的叫聲也沒有?好像一切生命都被滅絕掉了,所有生靈都死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