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旻威走後,晧熙沒有說一句話,隻是輕輕地向靜彤點點頭便離開了。這三年多來晧熙都記不清是怎樣度過的。有些時候度日如年,更多的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昨晚還在盤算明天如何度過,忽然間今夜已快迎來淩晨零點。離開廣州一年多了,他先是跟誌誠到一家酒店工作了幾個月,最後回到媽媽經營的公司——吳氏集團,連誌誠和天佳也跟著一起去。他們現在都是吳氏集團的員工。
對他們而言,日子過得非常充實,他們忙得不得了。那段日子恰恰是吳氏剛才危機中活下去,整個集團呈現出一片百廢俱興的新景象。黃董事長適時加大放權的力度,不再凡事跟年輕人“斤斤計較”,慢慢學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更是頂住董事會一大幫老頭的壓力,堅決站在年輕人的一邊。於是,整個集團開始煥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財務狀況整體上日趨好轉,股價也在慢慢上漲。
首先是裁員。這件事是吳晧熙幹得最得意的一件大事,也是他一當上副總就幹的一件威震八方的大事。在正式就任吳氏集團副總裁的前一天晚上,晧熙便對黃董事長坦言明天的就任演說將當場宣布一個重大決定:裁員。黃董事長明知裁員的重要性,卻遲遲下不了手。因為集團內部最該裁掉的員工就是跟吳氏和黃氏家族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裙帶員工。
所謂裙帶員工,要麼飛揚跋扈,要麼自命不凡。上頭管不住他們,下屬則阿諛奉承,幾十年下來整個經營層充塞著董事會那幫老東西的一二三四代。這些後輩們無力無心更是無才無能經營好公司,因此不得不依靠職業的管理人才,然而他們都不願放手,甚至勾心鬥角、你爭我奪。於是整個集團內部山頭林立,拉幫結派已是常態。
這顆毒瘤在最近幾年——應該說是在吳伯桀董事去世後,愈發地膨脹起來。表現在財務上是壞賬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股市上則是股價一跌再跌。吳伯桀先生雖然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參與吳氏集團的日常經營,但他和夫人作為最大的聯合股東一直在集團內部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和決策力。他去世後,吳伯桀董事的人馬幾乎全軍覆滅,黃麗君董事長第一次主持董事會會議便遭到四麵夾擊。她永遠忘不了那次蒙受到的奇恥大辱。
作為與陳氏集團聯合的條件之一,吳氏集團必須進行一次根本性的裁員。其實這個所謂的必要條件是晧熙自己串通陳靜彤加上去的,以此來向董事會那幫老東西施加壓力。陳靜彤作為吳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如果聯合上吳晧熙母子倆的股份,已然穩穩超過百分之五十。然後有一天,黃董事長在某個場合暗示兩位年輕人即將訂婚。
晧熙利用靜彤的無條件支持,開始大刀闊斧地實施他規劃已久的“改革大計”。很快他雷厲風行地把一大群屍位素餐的裙帶員工通通趕下領導的崗位,重新對外公開招聘職業經理人。這些裙帶員工要麼卷鋪蓋走人,要麼重新從基層員工做起,吳副總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公司給他們的唯一出路。
第二件事是果斷放棄了幾塊在逐漸虧損的業務,比如轉手賣掉了一家大型紡織廠和一家中型鋼鐵廠。晧熙決心做大做強電子和金融方麵的業務,特別是高新電子產業才是公司未來的根本出路。
經過一段斷崖式的暴跌後,吳氏集團的股價開始慢慢上漲,而且是越漲越快,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恢複到曆史上最輝煌的時期。那些早早賣掉股票的人,悔之無及自然不必說,而那些依然手握吳氏股票卻早已跟吳晧熙反目成仇的元老們基本都不再忌恨他。相反他們常常誇獎這個年輕人呢!誰叫這個年輕人讓他們賺了一大筆錢?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晧熙才會想起雨軒。特別是在公司走上正軌之後,晧熙對雨軒的思念日漸強烈。他清楚自己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他早已習慣抽煙,習慣喝酒,習慣在KTV玩到深更半夜。最令人無法相信的是,他早就習慣撒謊成性,而且非常擅長兩麵做派。一個在眾人麵前誇誇其談的人,一個言不由衷的人,一個連他自己都非常憎惡的吳晧熙,煢煢一人時除了抽煙喝酒,他還能幹什麼?
他需要救贖,他需要雨軒在漫漫人生路上拉他一把。有一天晧熙決定尋找雨軒,他一定能找到她。但林奕瑀一口否認自己知道內情。
“我什麼都不知道。”奕瑀說,“不要問我,更不要去問林書記。他最近有點麻煩,你去找他必定會吃盡無數的閉門羹。兄弟,我的好哥們,就算我什麼都知道,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哪怕你用紅彤彤的百元人民幣在我身上狂刮個九百九十九刀,絕不,我絕不會告訴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