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晚風微寒襲人,月華陰沉殘缺,涼夜裏寥寥幾個人影,被秋風殘卷的一片片落葉漫天飛舞,五彩繽紛的霓虹燈映襯著死一般靜寂的夜空,為人捎來的是痛徹心扉的孤獨和無助。走在明亮的街燈下,雨軒看不清路在何方,她身處的十字路口仿佛變成了一個圓圈,接著在圓圈線上升起一堵高不可攀的圓牆。就如那間密不透風的小黑屋,她宛若被禁錮在一隻圓形的鐵桶裏,有人正在拿著一隻蓋子捂住唯一的救生口。
眼前一片黑暗!頭昏腦眩都不足以來形容她此刻的頭痛病,如果見到醫生她是該改改台詞了。不知為什麼,最近她老是犯頭痛病。這種十分折磨人的小毛病,孩提時她曾經發作過幾次。但自從吃下誌誠爺爺開的神符——把神符燒成灰泡在井水裏喝,頭痛病似乎就痊愈了,以後再也沒有犯過。
大概是我墮落了吧,所以老天爺不得不懲罰我。每次她都這樣對自己說,不要怕吳雨軒,老天爺算什麼東西!我現在有的是錢,再厲害的醫生在她的麵前也是唯唯諾諾的仆人,偶爾頭昏腦眩不算什麼,最後沒辦法她還有那些五顏六色的藥丸——鬼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一顆下去她的頭痛病就好了,然後睡上十幾個小時,起床後又是一個風光無限的大活人。
但是今天出門的時候她忘了把那瓶藥丸帶在身上。十字路口的紅燈淌著濕淋淋的鮮血,底下是一群伸出脖子嗷嗷待哺的蝗蟲;突然間兩隻綠色的可怖眼球閃閃發亮,流淌下一股翠綠的硫酸,一群五光十色的螞蟻倏地一湧而去。有人在向她跑來,口裏喊著“軒子”……
雨軒向後倒地,一輛汽車疾馳而過,濺起的汙水正好潑在軒子小姐的身上。有人在大喊大叫,全是“軒子”的聲響。她奮力站起來,不停地跑,像躲避瘋狗一樣漫無目的地飛奔。那一刻她的頭痛病似乎又好了,等她跑進一家小餐館坐在凳子上喘氣時,她發現腦袋真的不痛了。實在神奇,頭居然不痛了,什麼藥丸都沒吃,隻是瞎跑幾圈居然就好了。
欣喜之餘,她又聽見有人在喊“軒子”的名字。雨軒嚇得雙手抱住腦袋,趴在餐桌上一動不動。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她又聽見有人在喊“雨軒”的名字,然後一句非常熟悉的“雨軒”使她猛地抬起了頭:貢老師和薑毅銘微笑著立在她的眼前,手中各拿著一塊灰色的抹布……
不到三秒的功夫,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響徹夜空。貢老師像父親安慰女兒那樣輕輕撫摸著雨軒的長發,薑毅銘走上前把鐵門拉了下來。半個小時後大家終於弄清楚了狀態:雨軒把滿腹心事全都說了出來,儼如眼前這兩個男人就是她的父親和兄長。這家燒烤店是薑毅銘新開的,貢老師剛好路過就進來幫一下忙。
“什麼時候開業?”雨軒抽噎著說。
“等多幾天吧,”薑毅銘笑著說,“把衛生證拿下來,就可以開張了。”
“你一個人忙得來嗎?”
“我二哥會過來幫忙,你知道你叫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他非常聽話。”
二哥是個智障病人,智力相當於一個三歲小孩的水平,一想到此雨軒心中又是一陣悲涼,眼淚又開始往下掉。貢老師拿著一張紙巾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雨軒輕聲說了句“謝謝”。
“孩子們都好嗎?師母身體還好嗎?”雨軒強忍著悲慟,說,“我很想念大家,真的……”
“艾老師——”
“她很好!”貢老師高聲說道,“你師母身體很好,孩子們也很好。雨軒,多虧你,不然我們真得流落街頭。你剛剛說已經無法回頭,怎麼會無法回頭呢?當模特,當演員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現在你出名了,是件好事,完全不必覺得對不起哪個人。”
“貢老師,如果我是靠我自身的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我也許會很自豪。但我不是依靠自身的努力,而是僅僅依靠一個腰纏萬貫的男人。現在為了維持我的所謂‘事業’,我必須先搞定吳晧熙這個男人。我的前男友老是抓著我不放,我該怎麼辦?薑毅銘,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個,也許我可以幫你……”
“毅銘,你先不要說話,”貢老師非常認真地往下說,“你確定要跟陳旻威在一起?”雨軒沒有回答,貢老師接著說,“如果你能把我當作是一個父親,你要慎重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