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旻威發來的地址,晧熙在淩晨四點多終於來到了那家酒吧。剛開始他以為酒吧早已關門,但還是硬著頭皮闖了進去。酒吧裏麵空無一人,光線昏暗,安靜得令人感到害怕。當他轉身準備一走了之時,一聲清脆的聲響喊住了他:
“吳晧熙先生,陳先生在那邊等你……”
順著服務生手指的方向,晧熙走到陳旻威的身邊,瞧都不瞧他一眼就在他旁邊坐下。服務生給他們端來兩杯啤酒。陳旻威接過酒樽時瞥了晧熙一眼,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晧熙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非常嚴肅地說道:
“你笑什麼!”
“你看你滿臉胡須的醜樣,你真是一個多月都沒有刮過胡子嗎?”
陳旻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胡子,笑得更加厲害了,“看來外界的傳聞都是真的,吳總裁為了一個女人從此一蹶不振……”
“你有什麼屁快點給我放,”晧熙舉起手中的酒杯,說,“還有,謝謝你的啤酒。”
“怎麼樣?這裏的啤酒比吳總家的棒極了吧?”陳旻威喊了一聲“服務員”,然後湊到晧熙的耳旁說,“在我說正事之前,我想跟晧熙同學聊聊我個人的一些私事。”
“對不起,完全不感興趣。”晧熙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酒樽,說,“喝完這杯,我就走。”
“我想你會感興趣的,不然你就不會來了。比如,信不信神的問題;”在服務員走遠後,陳旻威微笑著說道,“比如,殺人,殺人的問題。我需要一名聽眾,我需要有人可以分享我殺人後的某種精神狀態。抽煙嗎?”
“我當然樂意……”晧熙若有所思地接過香煙,忽地笑了一聲,說,“我倒是很想領略一個酒鬼能講出什麼人生大道理,說吧!”
“您相信這個世界存在神這類東西嗎?比如耶穌上帝,佛祖菩薩這類東西?”
“我不信。”
“那那您又相信鬼魂的存在嗎?”
“我不信。”
“哈哈……”陳旻威笑得捂住了肚子,說,“你竟然比我還墮落,吳晧熙竟然比陳旻威還墮落。實在想不到啊……”
“殺人,我隻想聽殺人的——問題,我相信跟雨軒無關!”晧熙一臉嚴肅地盯著他。
“大概是在十年前,可能是在十年前吧,也許是在四年前,當然也可以發生在七個月前,我駕著一輛跑車撞飛了兩個路人。天啊,他們居然還抱在一起,簡直無法想象,當時本少爺完全被震驚了。然後我猛踩油門倒回去,再踩盡油門從他們身上碾過去。後來,大概是在四天後吧,我從電視新聞上得知他們死了。一對年輕夫妻在傍晚回家的路上遭遇一場慘不忍睹的車禍,雙雙離世還遺留下一個不到三歲的女兒。兩屍三命,肚子裏還有一個兒子。她婆婆說是兒子。當然啦,鬼知道究竟是不是兒子,但那個女人懷有身孕的的確確是無可否認的事實,這方麵醫生可以證明。然後……”
“然後呢?”晧熙注視著他,一麵呷著酒杯問道。
一陣靜默,服務員的腳步聲刺耳得令人心煩,在他端上兩樽啤酒後陳旻威示意他馬上從他們眼前消失。等他走後,陳旻威一隻胳膊肘擱在櫃台上,一邊凝望著晧熙,不覺笑了一聲,說:
“然後呢?然後他們都死了,而我活了下來,而且還活得好好的。那片區域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事後——大概是四天後我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現在我早就忘記了那個鬼地方叫什麼村來的。等到第四天我才告訴我爸——陳董事長,我跟他說‘老陳,我撞死了一個人——哦不,是三個——不,是兩個,三條命’。你猜你未來的嶽父是什麼反應:他居然在笑。你也在笑……”
“我沒有笑,”晧熙瞪著他說,“我完全不覺得好笑!”
“很快你嶽父就給了我一巴掌,然後揣上我一腳,接著拿起一張藤椅砸在我的身上。他還不解氣,拿起一隻花瓶——古董,懂嗎?這隻花瓶是他在香港那個叫做蘇什麼拍賣行花了幾百萬買來的,他居然敢抓起這隻花瓶狠狠砸在我的頭上。您知道嗎,這種瘋狂的舉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當然我腦袋開花,在醫院裏躺了十幾天,而陳董事長對外說他兒子在洗澡時不慎摔倒撞碎了浴室裏的玻璃門。他撒起謊來一點都不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