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軒聽得一身冷汗。這是一件比玩弄女性還要可怕一萬倍的恐怖事件。原來躺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不但是個癮君子,他最真實的身份竟是一個殺人犯!一場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背負三條人命的罪犯,竟然能夠若無其事又堂而皇之地住大別墅、吸食毒品、玩弄女人!
現在想來,他一點都不可憐!為什麼貢老師會覺得他可憐呢?僅僅幾場惡夢偶爾驚擾他幾下,哪裏來的法律製裁?雨軒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在巨大的金錢力量麵前法律和道德連狗屁都不是,一坨狗屎都比它們香!
陳旻威睜開一隻眼,很快又睡了過去。忽然間一陣痛心疾首的悲痛湧上心頭,雨軒全身打著寒顫,腳跟發涼,腦袋卻在急速發熱膨脹,上下間冷熱交織,胸悶欲吐。她拖著一副沉重的身軀挪步到梳妝台上,顫抖中拉開抽屜,翻了一陣又一陣才摸到一隻光滑的棕色藥瓶。她試圖打開藥瓶,但疲乏的身軀似乎已經支撐不住,以致不得不停下來喘息片刻。
瞅著鏡子中這個滿臉病態的女人,雨軒用力一擰,五顏六色的藥丸撒在了地毯上。猶如一個剛剛被虐待完畢的囚徒,她戰戰兢兢地爬在地上撿起一顆又一顆的——主人賞賜的仙丹。不知吞進了多少顆,一瞬間她肚子疼痛難忍,呻吟中她像一隻被打瘸的狗崽子朝衛生間匍匐向前,在距離馬桶一步之遙的地方狂瀉不止。後來她暈了過去了。
醒來時,雨軒以為自己正躺在醫院裏,然而精雕細琢的天花板提醒她這裏並不是醫院。陳旻威正抓住她的一隻手掌在臉上摩挲著。他告訴她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三天來他跟她一樣顆粒未進,現在他可以好好吃上一頓了。
可她不想看見他這張臉。這是一張非常奇特的笑臉,既真誠可憐又是那麼猙獰可怖。笑麵虎都沒有他這樣嚇人。她求他吃東西去吧,她不想再見到他。陳旻威走了,沒有留下什麼話就走了。看來他真是餓壞了。
這種惡貫滿盈的罪犯值得愛嗎?她是不是應當到公安局揭發他?不,對付這種富家子弟,法律簡直連狗屎都不如。那剩下了的隻有道德了。他自己說過陳旻威需要“改造”。他隻有被成功改造成一個正常人繼而變成一個正經的男人,她才會愛上他。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隻有她的愛才能感染他,才能使他的人生重回正軌。就如他所說的那樣,隻有吳雨軒愛上他,陳旻威才會“乖乖地走進戒毒所甚至是監獄”。
這麼看來,隻有愛才能拯救他,而愛就是一種無窮盡的道德力量。但是如何“改造”呢?雨軒一頭霧水,瞬間心慌不已。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不道德的女人,談何改造他人?她居然以為自己還是七年前的那個純潔天真的鄉村少女!
錯了,大錯特錯。她又在癡心妄想!過去早就回不去了,而且現在的軒子小姐根本不可能回到過去。即便能夠回到過去——不,一旦回到過去,軒子小姐會變得一無所有!
在陳旻威走進來時,雨軒驚恐萬狀中決定做最後一次努力。在他坐下幾秒鍾後,雨軒雙手抓緊身上的一隻枕頭,忽地高聲說道:
“你自首吧!”
“哈哈……”陳旻威大笑得飆出了幾滴眼淚,大約一分鍾後他笑著說,“我就在等你這句話。‘你自首吧’,剛好四個字,我知道你一醒來就會喊出這四個字。或者‘你改悔吧’,反正都是一樣,我全當你是在放屁。當然,軒子小姐放的屁自然也是香飄飄的……”
“你不感到悔恨嗎?”雨軒咬著牙,全身打著冷戰,顫抖著說,“哪怕是一丁點悔過也沒有?”
陳旻威抽起了香煙。沉默兩分鍾後,他說:
“沒有,我從來沒有悔恨過。我恨誰?我隻恨過自己的父母,除了這兩個老東西以外,我誰都不恨,包括我自己。至於你說的悔過,剛開始還有那麼一點點,就算作就有吧。但所有一切很快就被恐懼給淹沒了。恐懼,你懂嗎?無處不在的恐懼,我幾乎天天活在恐懼之中。‘殺人事件’發生之後,我唯一感到的就是恐懼,無處不在的恐懼。因此我不得不依靠女人和毒品來逃脫恐懼對我的懲罰。你知道,我非常害怕恐懼,害怕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