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瑜楠身形微動，在許懷瑾的話音未落時總算有了反應，慢慢看了過來。
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許懷瑾，叫人從中看不出一丁點情緒。
許懷瑾心裏打鼓，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不是對的。
但是至少起了效果，珞瑜楠也肯正眼看她了。
“楠楠，”
許懷瑾坐在床邊，拉著珞瑜楠的手，開始慢慢說自己的想法。
“發生這種事，出乎我們所有人的預料。雖然我們心裏內疚難過，但是我相信，那些感情都不及你心裏的絕望的萬分之一。我沒遇到過這種事，沒辦法跟你感同身受，要說隻是口頭安慰，又顯得太過蒼白無力，對你而言恐怕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知道你徹底傷了心，甚至連我們都不想理，你放心，這些我都理解。不過我也想讓你知道，我們是你的朋友，現在都非常關心你的情況。不光是留在這兒的我和馨兒，還有正在外麵奔波的那幾個，都時時刻刻記掛著醫院這邊你的情況。”
“你任性賭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萬一身體垮了，我們看了也同樣會難過，何必讓所有人都籠罩在這種愁雲慘霧中呢？”
珞瑜楠微微垂首，眼睫毛像蝴蝶一樣扇動，似乎是內心有所觸動。
“感情是世界上最私人的事，我就算想勸，也無從勸起，更沒有資格對你們之間的事指手畫腳。隻是我想讓你知道，作為你的朋友，我和馨兒永遠都站在你這一邊。”
馮馨兒原本在一邊聽著，這是連忙開口附和。
“沒錯，我們可是你的好朋友啊！不管什麼時候都挺你到底！”
許懷瑾笑了笑，繼續說。
“我大概能懂你的心情，別說是看到某個人，就算是看到一草一木，說不定都會勾起傷心事。既然這樣，還不如暫時離開，去其他省份，或者直接出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在那兒誰都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的過去，你是自由的，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你傷心難過，這樣會不會覺得安全很多？”
珞瑜楠抬頭看她。
“離開？”
她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許懷瑾見她有反應，高興極了，連忙說。
“對啊，既然這裏是傷心地，你又遲遲走不出來，不如就暫時離開，等到心頭的傷疤愈合之後，如果想回來，也可以回來。畢竟我們都在這裏，這裏也是你長大的地方。”
她見珞瑜楠臉上似乎有意動之色，知道自己說的話總算是被聽了進去，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不宜逼得太緊。
她招呼馮馨兒輕手輕腳退出去，讓珞瑜楠自己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馮馨兒有些心緒不寧，她拉著許懷瑾，擔憂地問。
“咱們這麼說真的好嗎？萬一被阮函星知道楠楠要走”
許懷瑾歎了口氣。
“實在顧不得阮函星怎麼想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楠楠，你難道要看著她心灰意冷喪失對生活的希望嗎？”
“有這麼嚴重嗎？”
馮馨兒嚇了一跳。
“我覺得不是我杞人憂天。”
許懷瑾抿了抿唇。
“楠楠現在狀態不對，好像是完全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我們必須強行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挖出來，要不然萬一得了抑鬱症怎麼辦？”
馮馨兒一聽也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
“那就照你說的做，隻不過我心裏很矛盾，要是楠楠能因此走出來，那肯定是好事，可萬一她真的遠走高飛離開我們，我又覺得傷感。”
許懷瑾握了握她的手。
“讓楠楠自己選擇吧，是留下，還是離開。記住我們說得，無論怎樣都站在她那一邊。”
病房內隻剩下了珞瑜楠一個人，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視線沒有焦距，正在發呆出神。
許懷瑾的話給了她很大的觸動。
離開離開是不是最好的選擇呢？
離開這個出生長大的地方，離開自己的家人朋友，也離開那個愛過恨過，傷害過自己的人。
珞瑜楠流下了住院以來的第一滴眼淚，亮晶晶的水痕無聲無息地從臉頰滑落。
還沒滴落到被子上，就先耗幹了，沒有人注意到。
可珞瑜楠感覺到了，她的眼淚，她的苦。
從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人品嚐，沒有人能為她分擔，甚至還要往她心上狠狠插一刀。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裏從始至終都是平滑的。
從外表看來，誰都不會知道，那裏幾天前還孕育著一個脆弱又可愛的小生命。
她沒能見到這個世界，甚至連自己的思想意識都沒有，就那麼轟轟烈烈地離開了，像是給她不負責任的母親最後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