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征征的回望他,一時間很無措,因為,他說的不無道理。
“你就安心的住在我這裏,這幾天天氣都不好,你若再蹲到馬路邊,就是死路一條,上天賜予我們生命,是為了精彩的活著,而不是黯然的死去。”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妥協了,也許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我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好奇。
轉眼一個月過去,我對陌生的環境已經漸漸熟悉,隻是對高子安,仍舊陌生。
他每天早出晚歸,生活作息很規律,從不問我不想回答的問題,更不涉足我的隱私。
終於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好奇,欲言又止的問他:“高先生,我知道也許我不該問,可我實在很好奇,為什麼……你是一個人住?”
問出這句話時,我終於有些理解那些想窺視我的人,因為,好奇是一種天性,無關乎好意或惡意。
他聞言沉默了片刻,我敏銳的從他眼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落寞,趕緊解釋:“如果你不想說沒關係的,我就是隨便問問。”
“你跟我來。”
他轉身進了書房,我尾隨著跟了進去,他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相框,我仔細一看,是他和一個女人的合影,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妻子。
“這是我太太,我們很相愛,但是……”
他有些難過,閉上眼,複又睜開:“她死了。”
“死了?為什麼?”我有些詫異。
“五年前,患了骨癌,盡管她求生的欲望很強烈,卻最終沒能戰勝死神。”
無意揭別人的傷疤,看到高子安傷心的模樣,再聯想到父親對母親的態度,不禁讓我對麵前這個男人增添了幾分好感。
如果今天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可能很難再相信,真愛是存在的,隻是有些人,沒有那個福氣而已。
而我,可能是最悲慘的人,連與愛情擦肩而過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對不起,觸到你的傷心事了。”
我愧疚的道歉,他搖搖頭:“沒關係,生死由命,隻能怪我們緣份太淺。”
“那你沒有子女嗎?”
“有一個女兒,在美國留學。”
“她新年沒有回來陪你一起過?”
“恩。”
高子安的表情有些黯然,他淒然的笑笑:“是我讓她不要回來,這個家,太冷清了……”
怕再繼續問下去,隻會讓他更難過,我趕緊轉移話題:“今晚,讓我來下廚吧。”
這一個月來,高子安每天五點準時回來,然後下廚房做晚飯,他像照顧孩子一樣的照顧我,盡管我說了很多次,我可以自己動手。
“好。”他沒有拒絕。
我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他拿出兩瓶法國紅酒,舉了舉杯子:“敢喝嗎?”
我笑笑:“有什麼不敢。”死都不怕,還會怕喝酒。
我們相視而坐,他替我倒了半杯紅酒,我脖子一仰,喝了個精光。
他詫異的蹩眉:“酒不是這樣喝的,要慢慢品,才能品出滋味。”
“不用,酒對我來說,和生活一樣,早已經沒了滋味。”
也許我的話太過消極,可事實上,確實是這樣的,一個把青春年華埋葬在仇恨中的女人,生活對我來說,不過是一杯索然無味的白開水。
他眯起眼,意味深長的打量我,總結出一句:“你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沒有。”我搖搖頭。
“你有,你的眼睛,出賣了你的靈魂。”
他的堅持讓我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回答:“如果你硬要這麼認為,我隻能承認,是的,我確實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隻不過,是恐怖的故事。”
他笑笑,舉起杯:“幹。”
我感激他沒有追問下去,相識的時間雖不長,可我已經了解了他的為人,他是一個很懂分寸的男人。
我們喝的很開心,那些心中積壓的苦悶漸漸散去,高子安很會製造氣氛,他說了很多有趣的事,讓我忍不住開懷大笑,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多少年來,唯一一次發自內心的感到輕鬆,快樂。
後來,我和他都喝醉了,然後我們就一起坐到沙發上,彼此依靠著。
迷迷糊糊中,他渾渾噩噩的說:“上官馨,外麵現在很冷,可是和你這樣靠在一起,我覺得很溫暖!”
上官馨是我告訴他的假名字,上官是我母親的姓氏,而馨則是我的原名,不是有意欺騙,而是這麼多年,我一直用這個名字。
我傻笑著附和:“是啊,很溫暖,我也很溫暖,從沒有過的溫暖……”
“那我們就在一起生活吧,反正你也沒地方去。”
“可以嗎?在一起生活的人,不是要相愛才可以嗎?”
“不是絕對的,除了相愛,還有適合,隻要適合,沒有什麼不可以!”
這完全是我們倆的醉酒話,他無意,我無心,就這樣胡言亂語了大半夜,我們終於沉沉入睡……
天微亮時,我被窗外一道刺眼的光線驚醒,從小到大,我都習慣陰暗,對一切明亮的東西排斥,起身迅速走到窗邊,把窗簾攏在一起,屋裏唯一的光線被我掩蓋了。
高子安還沒有醒,我盯著他熟睡的麵龐,想到昨晚說的那些話,頓時,覺得十分尷尬。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劃過,如果不是看到窗外的柳樹發芽了,我都不知道,原來春天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