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齊國,早已與七年前截然不同。
七年前的外憂內患,已經平息下來。宏國與齊國早已簽下議和書,宏國每年都要上貢與齊,這就是一場戰爭帶來的利益與收獲。而當年的利益爭奪與內患,都已不見蹤影。當今聖上,乃是衛晟雲的叔叔,兩人隔著一層輩分,年紀卻相差不遠。
皇室親戚關係,說開來與旁人家也並無什麼不同。登基以前,他是那一輩中年紀最小的幼子,曾是文王,原以為皇位之爭與他無關,最終這玉璽還是落到了他手中。衛承淵再次回到京中時候,所覲見的正是他。
遊曆天下,說來好聽,其實說白了就是背井離鄉。他當初是沒有辦法,為著保命這是最好的一條路。人沒有不戀家的,這行徑聽起來瀟灑,實際上隻有明麵上好看,一些苦處都是往肚子裏吞。
衛承淵不是不曾想過,回到京城中來。但皇宮中,宮變以後更是局勢大亂,既然躲開了,那自然是繼續躲。你走了一條路,決沒有回頭的道理。後來,天下易位。他到處走走停停,去過邊疆,見過異族,走過窮鄉僻壤,見過南方繁榮。他本就是副擔不起大事的性子,這樣走來,從來也尋不到一個像家一般,想讓人停留的地方。
漸漸的懂了,那句人老了就戀家的道理。於是再次回到京城來,打算看看如今這位叔叔,到底打的是什麼樣主意。他沒再見過衛晟雲與袁葉離,直接就到京城中來。白術也是不在京城的,真說白了他們的處境比衛承淵更淒涼,從一開始,就沒個家。就算有,那也是在徐州城而已。
他騎馬入了京城,因為常年騎馬,就如同那些退伍的老兵一般,容易腰酸背痛。幸好尚且年輕,傷病沒有顯露出它的威力來。見到他的路引,路旁士兵認不出來,還多問了他兩句,這位前任王爺,微微笑著回答了他,並沒有不耐煩。
他見過的人太多太多了,三教九流,就沒有他不接觸的。放在旁人眼中,這位皇子就是自甘下賤,但奈何他自己,就覺得這樣挺好。沒有人管著,那他為何要管旁人的看法?
入了城,就感覺耳目一新。
京城很大,卻到處都人多。在衛承淵印象中,京城是北麵的城,開闊大氣,天空那麼高那麼藍,足夠人人仰著頭來走路,而不是如同南方一般,人多,屋子窄,繁榮精致,卻細致許多。
明明走在其中的都是人,風土人物卻演繹出全然不同的感覺來。
衛承淵這次卻沒有停下來。入了城,他就直接往皇城而去。他這次來,並不是為了看風景的。如今皇宮中的那位聖上,名曰文言,衛文言當初封號就是文王,單單從名字就知道有多不受寵。如今七年了,齊國繁榮尤勝往昔,京城自然就更是一番新氣象。
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衛文言,讓他回到京城中來。他不得不趕路,並且心中有預感,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衛承淵抿心自問,與這位叔叔並無私交,如今多年不見,一召卻要他來,顯然不會是突然想起他送一封紅包,或者勸他留在京城裏;而是有事要他做。衛承淵縱然原來是喜歡多管閑事的性子,自由散漫了這麼多年,被人這樣召回去,終究是有些心不甘。
但皇權就是如此,即使不情不願,依然要聽從。多少人在朝堂中擠破頭,都隻是為了討好他這個叔叔,即使如履薄冰,依舊要爭榮寵,這就是皇權的威力。衛承淵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到這樣境地的一天。
到了皇城,入宮覲見。
皇權依然存在,皇城依舊不曾傾覆。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宮中人人為皇權而臣服,利益與愛情深深糾纏,繁華卻又淒清,讓人沉迷其中。衛承淵若非回來,他甚至不會覺得,自己曾經在這裏住過十多年。
少年時候在外流離浪蕩,一匹馬一壺酒的風流走天下,盡管倉皇,卻也自由。
旁人說他自甘下賤,可旁人是旁人,不是他自己。
他走的是臣子入宮的路,在路上忽而遇見了一個人。意外的是,那人他竟然認得。那是袁辰玉,當年戰場之後,他去尋袁葉離時候,意外見過他一麵。袁辰玉是活下來了,但並不是作為晟王妃的弟弟,而是他自己。
孤身一人在京城,考上了科舉,一路走來,當今聖上頗為看好。如今在翰林院中,仕途一帆風順。表麵上看,是過得好的,至少袁家有他在朝中,傳承就不至於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