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人民法院。
一幢莊嚴肅穆的灰白色建築物靜靜地坐落在晨霧之中,明媚的晨光穿過薄霧照在金色的徽章上,反射出耀眼燦爛的光芒。
建築物內部的某一處長廊裏,一個穿著黒色呢大衣的男子孑然而立。他單手插在衣兜,眼神悲哀地望著法院前庭中一輛正在駛近的黑色轎車,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上夾著一支點燃的煙,卻許久沒有往唇邊送。
“賀先生!”
一記中氣十足的呼喚聲在長廊裏響起,卻沒能引起在窗邊駐足的賀奕的注意。
“原來你藏在這裏偷閑了,可讓我好找。”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到他的身後,笑意盈盈地同他寒暄,“怎麼樣,昨晚休息得好嗎?吃過早飯了嗎?”
賀奕終於緩緩收回投向窗外的視線,禮貌地朝來人一晗首:“趙律師。”
“唉,真沒想到我還能有機會幫上您和湯唯安小姐的忙。”趙律師歎了一口氣,“這回顧太太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要是湯萬城先生泉下有知,還不知道得自責成什麼樣呢。”
“”聽他提起湯萬城,賀奕的心情複雜。
因為從小跟安安一起長大的緣故,他和湯萬城的接觸不算少。記憶中他是個儒雅溫和的男人,不但沒有因為他是管家的養子而對他冷眼相看,反而很高興他能和自己的掌上明珠玩到一塊兒,甚至還瞞著安安將他叫到書房,以一位父親的身份請求他,在他外出工作鞭長莫及的時候幫忙照顧安安。
賀奕一直相信這是一位品行高尚的紳士,因此就算在英國受到追殺,他也從未懷疑到湯萬城的身上,反而是譚尚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湯萬城居然會是他的親生父親!
一切實在是太巧合了,由不得他不多想。
為什麼醫院的檔案裏會記載他是個“死嬰”?
為什麼他被遺棄的時候生命垂危?
為什麼撿到他的養父會這麼湊巧成為湯家的管家?
湯萬城知不知道他是他的親子?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不停地在他腦海中跳出,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更騰不出精力細想怎麼安妥地處理他與安安之間的關係。
此時此刻,叱吒商界的年輕帝王心中居然居然出現了膽怯,要不是還有這一樁案子牽絆著,他甚至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扔下一切奪路而逃,將發生的一切統統忘掉。
“賀先生!”趙律師有些擔憂地望著突然發怔的男子,好心提醒道,“你的煙”
他的話還沒說完,賀奕就感覺到了指尖傳來的灼熱感。他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去,才發現夾在指尖的煙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燃到了末端,猩紅的火星正貪婪地舔舐著他的手指。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將煙頭在煙缸裏碾滅,然後丟了進去。
短小的煙頭落入缸中,跟其他五六個煙頭滾作了一團。
“賀先生,您這是”看清煙灰缸裏的景象,趙律師這才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到底在這裏站了多久,又抽了多久,臉色頓時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賀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出於禮貌,他淡淡地解釋了一句:“今天有些上癮。”
趙律師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出合適的措辭,半晌才幹巴巴地詢問道:“您這是在擔心今天的這場官司嗎?”
賀奕沉默不語。
趙律師見他沒接話,自動將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恕我直言,您實在不用為今天的官司發愁,盡管寬心就是。”他詳細而耐心地分析道,“往明麵上說,被告買凶殺人的罪行證據確鑿,您聘請的律師團又都是業界的翹楚,場麵上絕對不會讓對方得了便宜;往深的層次說,您和湯小姐都不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尤其是您,就算是a市隻手遮天的人物也得給您幾分麵子,顧太太那邊想要上下打點也很難行得通。照我說啊,顧太太獲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看法官是判故意殺人罪還是故意傷人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