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和來了這件事, 陶紫並沒有告訴莫小小。
既然他來了, 那就說明他早就知道了對方是誰。
或許顧和有自己的打算,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她也不好過多參與。
和莫小小分開之後,她回到家, 簡單的吃了口飯,然後換好睡衣窩在沙發上,開始翻看爸爸留給她的書。
小時候, 爸爸經常去外地出差, 她很想他,但又不敢打擾他,就常常坐在陽台上看著窗外發呆,幻想著或許樓下的某一輛車就是爸爸的車。
時間長了,她開始變得不愛說話, 性格多少有些孤僻。
爸爸知道了之後, 很擔心她,所以就想到了這樣一個辦法,每年都送她一本關於心理學的書。
這些書,可能是別人寫的,也可能是他自己寫的, 但不管作者是誰,書的扉頁上麵都一定會有爸爸的一句話。
從她八歲到十八歲,每一年的書,上麵的寄語都不同。
她還記得, 在第一本書上麵,爸爸寫的是:希望我的女兒能多出去和別的小朋友玩,多和媽媽說話。
從那之後,她真的很少趴在陽台上發呆。
因為不想讓爸爸失望。
陶紫撫了撫書頁,合上書,閉著眼睛仰靠在沙發上。
可惜那本書後來因為搬家找不到了,她當時哭的撕心裂肺,爸爸一直哄她,說要給她再買一本。
但她沒要,因為再買也不是原來的那本了。
爸爸是一個十分偉大的心理學家,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他在的時候,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都可以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
可惜她因為生氣媽媽那麼快改嫁,十年都沒有聯係她。
所以爸爸,如果這一次,我和媽媽一起去看您的話……您應該,很開心吧?
或許是因為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是當天回國,看完爸爸之後,再當天就趕回去,這還是她第一次要和媽媽一起去看爸爸,所以周三這一天,陶紫早早就醒了。
折騰了半天都睡不著,她揉了一把頭發,索性直接坐起來,收拾收拾出發去亭山。
清晨,山上的空氣潮濕,透著幾分涼意,雲霧繚繞,遠處的烏雲卷集著,和山對麵的天邊相連。
陶紫站在山腳,把花束換了一隻手拿著,然後緊了緊身上黑色的風衣。
今天的天氣算不得好,隱隱有要下雨的架勢。
高速因為今天的大霧天氣被封了,她沒開車,索性就沿著邊上的一條小路往上慢慢的爬。
這裏的亭山倒也神奇,山的這一麵是墓園,那一麵是景區,從山腳下的兩條不同的路岔開,便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她體力向來不好,等到終於爬到的時候,後背的薄襯衫已經濕透一片了。
從外套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她呼了口氣,和媽媽約定好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
尋到號碼牌,沿著磚路走過去,陶紫站在陶華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人依舊是當年最意氣風發的樣子,衝著鏡頭淺淺笑著。
她看了好半天,才緩緩蹲下,把手中的花放上去,又拿出幾張紙巾,細細的擦著墓碑上落下的灰。
爸爸在她心目中是最出色的心理學家,也是一個英雄,他所教給她的,遠遠不止是心理學這個專業的知識。
爸爸是一個好男人,在家裏時從來都不舍得對自己和媽媽說一句重話,永遠都是笑眯眯的,在她的印象裏,他一直都是一副儒雅書生的形象。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為了去偏遠的地方支教,不惜和媽媽吵架,決裂,甚至離婚。
然後在一次事故中,救下了孩子,自己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陶紫閉了閉眼,站起來,跺了幾下發麻的腿。
霧氣散去之後,空氣卻依然潮濕,烏雲密密麻麻的湊著,隱隱還飄著雨珠。
和媽媽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她回頭,看了眼來時走過的那條小路,山路陡峭,一眼仿佛能看到底,而此時,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把手機重新塞回到兜裏,她站直,看著遠處的天發呆。
山的另一頭,江少嚴站在半山腰歇腳的亭子邊上,無奈的看著坐在石凳上穿著粗氣的江妍。
幾天前吵著要來爬山的是她,今天一大清早就喊著要出發的也是她,可是等到真的走到了這裏,又死活都不再往上爬了。
看著她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他抿了抿唇,走過去,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江妍接過去,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大喘著氣:“我,我不行了哥,走不動了”
江少嚴:“……你想回去了嗎?”
他仰頭看了一眼前麵,這裏距離山頂隻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