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確是種很奇特的動物。對於大多數普通人而言,一旦無所事事慣了,便總是滿心期盼著什麼事情發生,好給令人昏昏欲睡的無聊生活注入一絲新鮮與刺激。隻是,一旦真的有大事發生了,才又方寸間心中猛然一緊!忽而油然有些惦念起,即將一去不返的那些百無聊賴、卻又安寧祥和的日子來。
而這,也正是猛地聽到金蒲城中突然響起的警報號角聲響徹雲霄時,耿毅的第一反應。
看來,風雪尚未完全消散,這安詳寧靜的日子,卻已然要到頭了。
“嗚——————!”
就在傳令緊急集結、全軍各處戒備、代表著各部主要軍官立即到城內中央的校尉府議事的第三聲悠長號角響起之時,耿毅與其他幾名主要漢軍軍官,已紛紛裹緊了衣甲,一路快步地急忙邁入了主將耿恭的戊己校尉府議事大廳內。
聽聞廳外那號角的渾厚聲響,彼此相顧之間,大家的表情中有些許的興奮、激動,但卻似乎也有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緊張與凝重。看來,幾乎誰也沒有想到,敵情竟會來得如此突然!更加難以想象,難不成,城外仍是白雪皚皚的一片雪白,匈奴人居然就已真的卷土重來了!
敵人來勢洶洶,也不知道對方具體來了多少人馬,僅憑借這金蒲城與城內不足一千的漢軍,能否頂得住匈奴人進攻的狂風暴雨?心中不由自主地冒出這一連串的問題,眾人的臉上,似乎又帶上了幾分深深的憂慮與不安。
待第三聲號角響畢,各部隊率及以上軍官早已悉數到齊,大漢戊己校尉耿恭、司馬竇威、以及隨軍主簿竇齊,這三個金蒲城中地位最高之人,也從後室邁步走入了有些人心惶惶、議論紛紛的議事廳內。
而當看到作為全軍主心骨的主將耿恭和司馬竇威二人臉上那神色泰然的表情、與穩健如常的腳步時,本有些惴惴不安的不少人,前一刻還緊緊繃起的神經,終於多少鬆弛了一些,甚至心中暗暗懷疑:這是否隻是一場針對今後可能發生的突襲變故,而臨時起意的集結演習?
可當看到最後步入廳內的隨軍主簿竇齊眉頭緊皺的陰沉表情時,眾人又不禁心下一沉,方才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便又瞬間破滅了。看樣子,事態並非那樣輕鬆。。。
“諸位,緊急召各位前來,乃是因為接到了十萬火急的緊急軍情。剛剛發現了匈奴人卷土重來的跡象。”
站在主位上站定的耿恭剛一開口,一眾軍官便紛紛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雙手不由得微微握緊,同時屏氣凝神地豎起耳朵,更加仔細地注意聽著其後的內容。雖然空氣驟然愈加地凝重,彼此之間的呼吸聲與吞咽唾液聲似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仿佛大戰已然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竇主簿,你來說一下如今的詳細軍情吧。”耿恭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而後,話鋒一轉,又將話頭交到了一旁看起來正暗自沉思、愁眉不展的竇齊處。
“額。。。諾。。。”竇齊被這麼一叫,似乎終於回過些神來,清了清嗓子,望著廳內眾人投來的緊張目光,快速在腦海中重新整理了下思路,而後語氣凝重地開始介紹道:“是這樣的。今日上午巳時,我們幾乎同時收到了兩件重要軍情。第一件,是車師後王安得差人緊急送來的求援信,稱昨日發現了一隊數量不明的匈奴騎兵,正在車師後部以北之地四處搶掠、劫殺其牧民,並有逼近其都城、隨時準備發動進攻的跡象。信中十萬火急地提到,希望可以得到大漢天朝的庇護,請求我們可以立即發兵援救其都城,或擊退這夥來犯的匈奴人。”
聽到這裏,眾人原本緊皺的眉頭多少再度稍稍舒緩了一些,原來,匈奴人是奔著車師人去了,雖說也是離此不遠,但畢竟其兵鋒並未直接指向此處的漢軍,金蒲城這裏看起來倒是暫且無憂。不過,唇亡齒寒,車師一旦再次落入匈奴人的手中,金蒲城的漢軍也就危在旦夕了。可緊接著,竇齊又繼續說道:
“另一件便是,今早我們派出的一隊斥候,在自白山通往車師國北部的主要通路上,發現了不少的馬蹄印,以及大隊人馬曾中途生火做飯休息時留下的篝火痕跡。考慮到三天前附近的雪便停了,以及車師後王求援信中所講,可以說,應是那夥襲擾車師的匈奴人無誤。”
“那,來的匈奴人大約有多少人馬。。。?”不知是誰,忍不住問出了這個眾人此刻最為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