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振聾發聵之言,不禁讓猶自膽怯的馮堅渾身為之一顫,而與此同時,身後不遠處,連接城頭與城下的馬道上,也隨之傳來一聲斬釘截鐵的怒喝——
“校尉大人有令!但有擅自後退者,斬!”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隊率耿破奴,已一腳踢翻了馬道上跑在最前的一名潰兵,亮出刀刃,帶著麾下一隊人馬,牢牢地卡住了眾潰兵的出逃之路。
除了耿破奴手中冷冰冰的刀刃,還有其身後部下所持的一排排弩機,望著那一個個寒光閃閃、蓄勢待發的弩箭箭頭,慌亂之中的潰兵登時被嚇在了原地。混亂的潰逃之勢立時被阻止了下來。
“弟兄們,四麵皆是匈奴人的重圍,根本無路可逃!除了拚死一戰,守住此城,咱們還能往哪逃——?!”
眼見潰亂之勢稍緩,耿破奴手中的刀尖微微垂下了一點,鐵青的麵目間,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
前一刻還隻顧著逃命的士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旦冷靜下來,誰都知道,逃跑,不過是天方夜譚。熬到夜裏興許偷偷摸出重圍興許還有一絲希望。但是若城池頃刻間被破,這大白天裏,誰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即便逃得出金蒲城,在無遮無攔的大漠之中,在來去如風的匈奴騎兵們眼皮底下,也和任人宰割的羔羊無異。。。
“可。。。當官的都早已跑了!說來北門坐鎮的耿校尉也早不知道去哪裏了,憑什麼偏偏讓我們去送死,和匈奴人拚命?!”
“就是就是!當官的都是說的好聽,也就是讓你這出身行伍的倒黴鬼來頂缸罷了!”
愣在原地的潰兵之中,忽然冒出幾個聲音,用力地扯著嗓子喊道,似乎是在為自己的臨陣逃脫尋找借口。
“啪——!”
回答他們的,則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隻見耿破奴對著麵前喊得最響的一個人,抬手就是一個大大的耳光,而後怒指著早已衝至馬道盡頭的一個身影,對著自以為有理的那些潰逃士卒喝道: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校尉大人已親自衝上陣前,爾等還在這裏大放厥詞,知不知道何為羞恥——?!”
眾人聞言,回身去望,隻見一人正昂首執刀,立於馬道之上的城頭。大家這才發現,原來,剛剛逆著人流衝上城頭的那幾個人影中,竟然就有金蒲城的主將——耿恭,耿校尉!
瞬間,方才喊得最大聲的那幾個人,不禁紛紛鬧了個大紅臉,直想找個地縫往裏鑽。
而立於城頭的耿恭,一臉威嚴,本以為會對著大家訓斥些什麼,但是卻竟然什麼也沒有說,既沒有殺人立威的苛責,也沒有熱血沸騰的激勵,而隻是將手中的刀刃一甩,淡淡地下令道:
“弟兄們,跟我上!”
言罷,耿恭的身影便是一閃,已在身旁幾個貼身侍衛的保護下,轉身徑直親自撲向了岌岌可危的城頭前線,向著喊殺聲最激烈的方向奔去。。。
一向聽慣了“給我上”軍令的一眾士卒,麵對著這位特立獨行的主將,愣了一愣後,紛紛撿拾起自己丟棄的兵刃,引導著耿破奴及其身後幾十名手持弩機的士卒,再度重返城頭幾乎已然失守的防線。
隨著這幾十名生力軍的加入,以及潰退士卒們的回身反攻,尤其是看到了主將耿恭以身作則、身先士卒的身影真的出現在城頭之後,北門守軍幾近崩潰的士氣又一次高昂起來,城頭的戰鬥也隨之再度陷入了膠著。
而耿破奴所帶的這支人馬,幾乎人人端著一架弩機。登上城頭之後,隻要見到匈奴人密集之處,幾名士卒舉起弩機,頓時便是一陣離弦破空而出的銳利聲響!
對於敵軍相對密集之處,這一招實在是好使,特別是在尤其近的距離之內,個別弩箭甚至連串兩個匈奴人的身軀而過,將其牢牢地釘在了其後的城碟之上,在同伴們對其威力的驚愕注視下,瞬間斷了氣。
戰機瞬息萬變,匈奴人一口氣破城的大好機會就這樣轉瞬即逝,方才還士氣大振、眼看一鼓作氣就能拿下北門的匈奴人,竟隨著這輪漢軍的拚死反攻,錯愕地看著瘋狂的漢軍奪路而返地來和自己再度展開廝殺,不解與驚訝之餘不由得連連後退,不斷被逼入死角或者推下了城頭。而衝入城頭廝殺的耿恭、耿破奴等人,也很快便找到了氣喘籲籲的耿樂,以及左臂負傷、已然倚靠在角落裏的耿毅二人,救下被圍困的其他守軍,重新組織起了防線。一時間,攻守移位,眼看即將失守的北門城頭,竟然硬生生地在漢軍的反攻之中,又再度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