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逍凡對於瑞青的決定沒有感到意外, 隻是師徒一場, 他難免心疼他這個命運多舛的徒弟,一向桀驁的他此刻蹙了眉:“你可知為師為了你找遍天下奇方?”
他當然知道, 殷逍凡對他的恩情遠大於此, 可如今......
“師父......對不起。”他還不能起身,麵色蒼白毫無血色, 隻能勉強依靠背塌坐著。
“你倒是堅決。”殷逍凡歎氣:“隻是這次你的身子損耗過重, 錯過了這次機會,恐怕再無痊愈的可能......你時日將近還做這般抉擇,就不怕江姑娘傷心麼?”
瑞青低下頭:“我不想她為難。”
殷逍凡聞言,無奈笑出聲, 搖了頭道:“你倒是個情種!堂堂蕭家的皇子, 這麼顧念情愛?”
“師父, 莫要取笑徒兒了......”瑞青自嘲道:“蕭子瑞早就死在了先帝那碗毒藥下,哪裏還有什麼皇子?”
他沉聲緩緩歎息:“我父親所有子侄兄弟皆遭其迫害, 手段之狠辣、涉及人數之眾多,皇室之中實屬罕見......隻怕將來也是史書的一抹暗影, 徒讓後人唏噓。我命不久矣,或許已沒有機會看到蕭室的結局......”
“還請師父暫時不要告訴雲實,他年輕氣盛, 我怕他遷怒到半夏身上。”瑞青掀開被褥, 撐著病重的身子緩緩跪在床榻上,向殷逍凡重重磕頭:“承蒙師父多年不棄,栽培之恩, 徒兒來生再報!”
“你啊你......”殷逍凡長長歎出一口氣:“你......!”
他不知該說什麼,長袖一揮,拂於身後,來回踱步,忽又停住,終是開口,一字一頓仿佛極為吃力:“那便依你,我這就讓雲實為羅姑娘去配藥。”
瑞青仍是跪拜的動作沒有起身:“多謝師父成全!”
殷逍凡眉宇深鎖,腳步沉重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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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半夏敲門進入流螢房間,隻見軒昂正守在一旁,她上前道:“白公子,晚飯做好了,你去吃吧,我來守著。”
白軒昂抬眼,見她仍舊紅腫的雙眼,開口問道:“瑞青如何了?”
她輕聲道:“已經醒了...還...不能起身,得好好休養.......”
“這次多謝他出手相助。”軒昂起身從腰間取出一物遞給她:“半夏姑娘,我先前有一件事沒用如實相告。”
他手中的是一份文書,半夏疑惑接過打開,隻見上書:“投名狀——今茹法珍、王孚、尹光、江佑、宣可乏於台城立誓:擬投名狀、結兄弟盟,忠心於主,不私不立,若有違者,必殺之!”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百萬銀兩,每人以一萬記,其餘送至茹府金廠。
這是!投名狀!不正是茹法珍一直派巢會要去找回的那份麼?!
半夏震驚:“這怎麼在你手上?”
“我在潯陽不僅見到了你的二哥,同時他將這份投名狀交給了我。”
“為什麼?”
“因為...他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去參與謀反的。”軒昂冷靜道:“可惜陳顯達兵敗,你二哥生死未卜。但當時,我曾告訴過他,有朝一日如果他想來找你們,可以去會稽郡白府,我已去信一封,若你二哥尋來,府裏人會通知我。”
半夏心驚:“可你在健康時為何不告訴我?”
“其一:這份投名狀上你父親的名字也在其中,隻能成為他們結黨營私的證據,卻不能替你父親翻案,於你其實並無用處。其二,冥華受茹法珍之令追殺你二哥就是要找回這份投名狀,我原打算利用這份投名狀與冥華一決高低,未曾想,正撞見他襲擊你與瑞青,倒了了這層麻煩。其三,宣可乏與王孚被殺,尹光被捕,你爹也早已枉死,此物即便我當時即可給了你,你拿著即使去告禦狀,以現在茹法珍在朝廷中的地位,可能也...無甚用處。”
半夏臉色漸沉,無怪乎當初王孚也這麼說,二哥白白拿著這東西被巢會圍追堵截了這麼久,真是...可恨至極!
“我雖是巢會的人,但並不直接聽命於冥華或朝廷,諸般事我有自己考量,因此之前或多或少隱瞞了些許,還請半夏姑娘見諒。”軒昂繼續道:“如今聽你轉言,冥華已被靈慧台仙人所殺,我一心頭大患也算是得以解決。”
軒昂安慰:“這投名狀你且留著,興許還能釣一釣茹法珍。”
半夏默歎:“用處甚微”
“抱歉”軒昂有些自責:“沒能幫上你們...”
半夏搖了搖頭:“若是有我二哥的消息,還請白公子不再隱瞞。”
“這是自然!”
話音剛落,門扉打開,雲實端著藥盞走了進來:“藥已經煎好了,趕緊喂流螢姑娘喝了吧!”
那碗藥......半夏一下子有些怔忪,身旁的軒昂應了一聲,端過那碗棕黑的救命藥來,她趕緊幫忙,扶起昏迷中的流螢,看著軒昂小心翼翼一勺一勺慢慢的將藥哺喂進流螢口中...
太好了,流螢能活了!半夏抑製不住,看著那碗藥,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