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漫對上他滿目愛意的眼神,心頭酸澀不止。
“阿瑾,對不起,我不能走。”
“小七,為什麼,你答應過我的。”元瑾握住她的手逐漸用力,痛得蘇漫幾乎暈厥過去。
她靠著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甩開元瑾:“你走吧,往後莫要再提此事。”說罷不再看他,反手便將房門帶上鎖死。
“小七,小七你聽我說。”
“小七。”
元瑾拍打著門,蘇漫滿臉淚水,坐在冰冷的地麵上,又道:“阿瑾,你不必再說,我是絕不會跟你走的,我乏了,你退下吧。”
直到確認他離去,蘇漫才緩緩從地上站起,燃亮了燭光,轉身翻找出藥瓶,管家的聲音此時從門外傳來。
“大人可是歇下了?”
蘇漫動作一頓,清了嗓子道:“何事?”
管家又道:“大人尚未用膳,可是需要奴才準備一些?”
“不必了,你差人準備熱水。”
蘇漫撩起衣袖,手腕上的傷口處理得不及時,皮肉翻卷著,凝固的血液粘在傷口上,又低頭看了腳下,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君默然當真殘忍,她的手腳差點就廢了。
小心上過藥,包紮之後她略略擦拭了一遍身上痕跡這才耐著身體的酸楚和疼痛倒在床上,想起明日的早朝,她下意識的皺眉。
昏昏沉沉中,清晨一幕又在腦中浮現。
金碧輝煌的金鑾殿上,氣氛壓抑得可怕,年輕的帝王坐在龍椅上,冷峻的臉龐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殿下群臣大氣也不敢喘,唯有幾個老臣子不時偷偷將目光瞟向右手邊站在第一排的纖瘦身影。
蘇漫如同眾人一般垂著頭,看不清臉上情緒,隻是先皇在世,這般情況下通常都是她出頭打破沉寂,但此時她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緊握住,指甲陷入了掌心。
不過短短三月,這個年輕的帝王便以淩厲的手段將她多年來費盡心思安插在宮中的羽翼盡數拔起,先皇雖重用他,而眼前這個帝王卻在今日才露出真麵目,一直以來所作所為不過為了鬆懈她的防備之心,逢場作戲。思忖至此,她幹淨的臉龐略微蒼白,一招不慎,後果不堪設想,他一人死不足惜,牽連者眾多卻叫她如何忍心?更何況,還多了一個讓她心心念念的他?
“將勾結外賊,通敵叛國的罪臣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發落。”君默然威嚴的嗓音響起,卻有掩不去的冷厲:“不知眾愛卿對此可有異議?”
方才鴉雀無聲的大殿上眾臣齊齊跪下:“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漫無奈勾起唇角,今日她雖身份顯赫,卻是高處不勝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暴露身份,她又怎能逃得掉?
好不容易聽得一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她勉強站直身體,背上早已冷汗透衣,陣陣涼意襲來,竟然分辨不清是從心底升起抑或是入秋的天氣轉寒。
眾臣紛紛退去,她拖著疲憊的身軀抬步踏出,尚未跨國門檻,便聽見太監明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丞相請留步,皇上此時在禦書房,丞相大人還是跟奴才過去一趟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蘇漫背上忽然一涼,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唇邊卻是揚著嘲諷的笑意,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落在明德身上,問道:“李公公可知道所謂何事?”
明德是個聰明的奴才,侍奉先皇到如今的新帝,倒也進退有度,此時見了年輕的丞相這般神情,心底了然,隻道:“奴才不知,丞相大人請。”言畢他躬身站在一旁,等候著蘇漫的動作。
蘇漫知逃不過,掌心收緊,卻想,不過一死,隻是連累了前朝忠義的一片苦心,多年來費盡心血培養的勢力一朝瓦解,必定對她失望至極,罷了,到黃泉路上再向父皇母後請罪。
蘇漫來到禦書房時,李明德並未進去通報,而是站在門口對著蘇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蘇漫警惕著裏麵動靜,卻不得不緩步走進。
落了一地的陽光也被隔絕在門外,蘇漫略微失神,再抬眸,便見那人立在身前,俊逸的臉龐輪廓分明,五官刀刻般精致,眉宇間透著不容侵犯的冷傲,他此時微微垂眸,高出大半個頭的距離俯視著她,神情裏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