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所有人都在沒日沒夜的給葉世寧找腎源,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你越是想做它就越是讓你做不成,整整過了一個星期,都沒有找到與葉世寧匹配的腎源,似乎老天都想要這個幾經風雨,波折一生的老人就這樣慢慢死去。
所有人眼前的天空都如同罩上一層濃濃的陰霾,葉紫更是幾天沒再露出一個笑臉,隻有在葉世寧麵前才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但病者多思慮亦多敏感,葉世寧當然能察覺出葉紫的異常來,比如,她說著說著話就走神了,比如看到一件東西突然擰起了眉頭,再比如說著以後要做的事情眼裏就會流露著悲傷來,這種種葉世寧看在眼裏卻沒有點破,他大概猜到自己時日不多……
即將離世的人有兩個極端,一個是疾世憤俗,看什麼都不順眼,脾氣暴躁,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他,一個是泰然處之,看開一切,陪著親人開開心把僅剩的日子過好,葉世寧一生過得轟轟烈烈,對生死早已看透,以前還有些不舍,因為放心不下葉紫,現如今葉紫有了淩晨照顧,他很放心,所以他屬於後者,他每天都喜笑顏開,一點也沒表現出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的沮喪和彷徨來。
這一天,葉紫像往常一樣在病房外調整好情緒,以自己認為最正常最開心的神情進了病房,微笑地喊正戴著耳麥聽歌的父親:“爸,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板栗燒雞塊,你最愛吃的菜哦。”也是她最拿手的,以前父親病重的時候,她每天都做,足足做了三年,後來手術成功後,她做得少了,近來她又重拾了廚藝。
葉世寧拿下耳機,笑道:“是嗎?我正好餓了,正想著這個味道呢!”如果可以,他願意吃一輩子女兒做的板栗燒雞,可是不能了……
“在聽什麼歌呢?”葉紫走過去,把保溫飯盒打開,依次端出菜、湯、米飯,煞時,整個病房都全是飯菜的香味兒,令人垂涎,她拿起筷子夾了幾塊雞肉和幾個悶得香噴噴的板栗到飯裏,遞給父親。
葉世寧接過,享受一般閉上眼睛嗅了嗅,接著笑道:“真香,隻有我女兒才做得出這麼香的板栗燒雞來。”
“當然。”葉紫鼻子一酸,卻還是笑著答,又有誰像她這樣,一道菜一做就做了三年多?老天爺為什麼這樣不開眼?要讓父親繼續受這樣的罪?
葉世寧心頭也有些酸楚,趕緊夾起塊雞肉咬了一口,覺得味道與往常有些不同,遂道:“比昨天的鹹了點。”
“是嗎?我嚐嚐。”葉紫張嘴討要。
葉世寧寵溺地夾了塊肉放進她嘴裏。
葉紫吃著點頭:“好像是鹹了。”可是鹽放得和昨天一樣多,一定是做菜的時候一時難過,哭得傷心不小心把眼淚掉進去了,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她真沒用,這樣想著她眼眶紅了,伸手去奪父親手中的碗:“爸,太鹹了別吃了,我再給你重做。”
“不用不用,也不是很鹹,隻是有一點點鹹,爸吃著更開胃。”葉世寧躲過葉紫的手,轉了個身,飛快地吃起來,吃得急了岔了氣一個勁地咳嗽起來。
葉紫急得端起水遞給父親,並給他輕輕拍著背順氣:“爸,你不要急,我不搶就是了。”
葉世寧喝了水這才好了些,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接著又低咳了幾聲,帶著努力的壓製。
葉紫退開幾步,見父親堅難克製咳嗽的背影是那麼單瘦蕭條,心底的悲痛與疼惜像洪水一樣洶湧,她再也壓製不住,放下水杯捂著嘴奪門而出,靠在門邊的牆壁上,眼淚奪眶而出。
我願折半世壽命來換父親健康地活下去,老天爺,你聽到我的禱告了嗎?
走道的一頭,一身挺拔的西裝的淩晨看著這一幕,緊緊拽住了拳頭。
“什麼?你要把你的腎捐給葉叔叔?”辦公室裏,陸康聽到麵前淩晨的話後險些沒跳起來。
淩晨神情堅定,回應地點了點頭:“是。”
“你瘋了?”陸康站起身喝問。
淩晨不作聲。
陸康又是氣又是急:“你就隻有一顆腎了,換給葉叔叔你還怎麼活?”
淩晨仍舊不說話。
“你要是死了,你要葉紫怎麼活?”陸康見他不出聲,更是氣極。
淩晨道:“我就是想她開心地活下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以淚洗麵。
“她那麼愛你,你要是死了她能活下去就不錯了,還開心?”陸康指了指他,道:“我堅決不同意!”
淩晨看著陸康,見他氣憤不已,且一副很堅決的樣子,終是散去了身上的寒氣,擰起眉頭,聲音悲傷:“我不想看到她每天生活在痛苦中,爸若是走了,我不知道她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每次看到她的眼淚,我的心就像有人用油鍋在炸一樣,看著心愛的女人每日以淚洗麵,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我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你永遠也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