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止站台階上,與她迎麵而立,漆黑的眸子幽深冰冷,仿佛要將人溺在其中,那沒有焦點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你真的是亡神?”
淩嫿月怔看著慕容止,她是第一次看到慕容止憤怒,隻覺一股寒意爬上背脊,一絲一絲滲入肌骨,她的心一直往下沉,直入地獄。
她不由攥緊手心,手心卻全是冷汗。
她猛地回神,淩嫿月,這就是莫嫦曦要的結果,千萬要冷靜。
她慢慢地側過頭去,看著莫嫦曦。
隻見她楚楚可憐地進過慕容止,淩嫿月挺直了腰身,這一次,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心甘情願地死於慕容止的劍下,這一次,她不能隻為自己而活,這一次,她上有父母,下有幼兒,有朋友,有責任。這一次,她再也不能為了自己的感情,而毀了自己。
可是為何,慕容止身上散發的憤怒,仿佛野獸一般,撕裂著她的每根神經。
“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慕容止的聲音幽幽傳來,“是嗎?淩嫿月,不,亡姬。”
淩嫿月轉過目光,正對著他的臉,用力地說道:“是!”一瞬不瞬,“在亡靈之海的岸邊,開滿了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
她一步步走向慕容止,一字一句,仿佛每個字都用盡她全身的力氣,“除了彼岸花,亡靈之海什麼都沒有,海水平靜,星河如舊,日複一日,鬥轉星移我卻不知,我太寂寞了,所以我才離開亡靈之海。”
她走到台階處,腳下卻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靜靜地站在地上,看著慕容止的幽幽鳳眸幽深漆黑,帶著一絲狠色,每說一句,她的額頭都沁出細汗。
“離開亡靈之海之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有多美好。”她的眼裏帶著笑意,笑意裏帶著淚光,淚光破碎在她的眸子裏,她壓重聲音,“於是我再也不想回到亡靈之海,我生為亡神,我害怕我被迫回到亡靈之海,所以,我才接近你。”
不是這個世界美好,而是慕容止在她眼裏是那麼的好,自七夕相遇的那一刻,她隻知慕容止,不知這世界。
違心的話,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重重紮進慕容止的心裏,她卻心痛百倍。
“你曾愛我,就像你愛淩嫿月那樣的愛。”
為了那段美好的愛情,她付出了一切,死於他的劍下,魂飛魄散,她沒有後悔過。
那個時候,她初入俗世,無知無畏,愛得那麼轟轟烈烈,毫無保留,那是隻有那個年紀才會有的愛情。
千年之後,她的心已是千瘡百孔,隻剩下痛,連回憶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眼前的兩個人卻還不放過她,她必須直麵這血淋淋的過往,必須做出個了斷。
她看著慕容止,他漆黑的眸子反映著月輝,沒有焦點,卻能將她溺在其中。
但她知道,慕容止是看得到了她的。
他可是神啊,世界萬物皆在他的掌控之下,他看著她,而她,隻能感受到黑瞳裏散發出來的怒意。
“而你封印的那段記憶,就是你愛亡姬的記憶。”
慕容止隻覺頭痛欲裂,淩嫿月站在前方,素白的身影與曼珠沙華的火紅交融,他漆黑的眸子裏散發出的窅黑似要將她吞噬。
莫嫦曦站在一旁,怔看著淩嫿月,眼睛裏的憤恨仿佛下一刻就要噴薄而出。
是啊,憑什麼,她是亡靈之海的亡神,她屬於黑暗,她憑什麼得到慕容止的愛,她憑什麼能成為月妃。
而她是月宮的桃花仙子,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隻有她才配得到這一切。
淩嫿月眼眸微微發紅,她看著慕容止,內心平複下來,她諷刺地說道:“慕容止,你封印了自己的記憶,不就是想徹底忘記我嗎?你的眼睛看不見了,不就是不想看到我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月華山。”
為什麼不回去,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不再想念,時間久了,也就過去了。
慕容止用力攥緊雙手,手裏突然發出“哢嚓”的聲音,他手中的寒月護心石碎開,打落在地上,發出“叮”的聲響。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這樣的,他封印了自己的記憶,為什麼會封印了記憶?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是因為她離開了,他的心空了,他絕望了,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回月華山?”慕容止一步一步下了台階,他華麗清冷的麵容變得微微扭曲,鬢邊發絲飛揚,“你毀了我,你讓我如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