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才下朝回來,他就一直這樣坐著。
以丞相為首的九寺終於向他聯名發難,言其:帝親征未歸,攝政王雖代執朝政,然,卻對藏雲地動善後置若罔聞,此舉難以服眾,幸帝返京在即,請攝政王引咎致仕。
風相發難的起因,一部分是源於他沒有保得繁逝宮皇後的周全,而他,當時確實在逼宮時疏忽了,有人會比他先一步去往冷宮,勒死皇後。
雖然,這並非完全是風相發難的根由,卻是他和風相之間的又一處源頭。
當年,丞相風念不過是大理寺廷尉之時,曾聯同彼時的禦史中丞虞林,刻意嫁禍於禦史大夫柳淵,使得柳淵被貶黜,從重發往漠北效力贖罪。而風念也借著此,和虞林步步高升,然,虞林最終因著女兒芊妃事敗,逐漸被先帝所冷落,惟獨風念,這麼多年,一直擅察言觀色地倚附於他,做到今日的丞相。
他曾經承諾風相,一定保他女兒富貴終身,卻未料,清蓮庵一事後,玄憶發了狠地,廢黜皇後,連他都攔不得,風相頗有微辭時,稱病罷朝時,又是他去勸說,並再次承諾,至多不過一年,待新後冊立,大赦天下之時,定會讓玄憶赦去皇後之罪。
對於此,風念並未有多異議,本身,廢後若出冷宮,再為皇後,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不如要求其他,倒是正理。
他熟諳風相的性子,貪權好功,所以,撫慰這樣的人,其實會很容易,隻要誰手上握有足夠多的權勢,他們便甘淪為任何人的走卒。
是以,短短數月內,風氏一族男子,凡入朝為官者,皆晉了不止一位,這在周朝是斷無先例的,縱是他撫慰風相的法子,卻也讓他和玄憶之間更生份了些許。
但,這一切,隨著皇後一死,太子另立,終於,都屬徒勞。
他不同意風相在皇後死後,隨即提出的廢奕鳴,複立大皇子為太子的提議,導致在前朝,終是和風相徹底地麵和心不和。
再加上,哪怕,他瞞住太後的死訊,卻,惟獨沒有算對一件事。
他一直以為玄憶在冥國的迫壓下,林太尉又被困於藏雲,一定會轉而向他求援,這樣,他的宮變才有意義——
借著嫣然的‘懷孕’,不僅可以再次順利冊後,更有可能,真的得到屬於玄憶的孩子。
否則,她的‘孩子’就會是新的君王。
這樣周密的謀算,他自認天衣無縫,然,卻還是出了紕漏,甚至於,他真的低估了玄憶的實力。
即便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玄憶依舊兵不血刃地化了冥國之災,得到的八百裏快報提及,冥國甘願俯首稱臣,並合東、北二郡,改為周朝的番邦。
而他所有派去的密探,帶回的消息,除了,那一日,在兩郡交界的山穀,冥皇重傷玄憶,玄憶暫避平川之外,僅是,當玄憶再次出平川時,已是親率大軍五萬人,直赴明成,是夜,明成城門大開迎接。
至於之後的情形,是他所沒能探聽到的。
源於,玄憶進入明成後,就消失在冥宮。
冥宮裏,似乎發生了變故,但是怎樣的變故,是這些探子所無法得知的,因為冥宮的四周遍布著白羽軍,他們無從進入。
這就是他得到的所有訊息。
或許,這麼多步驟中,他唯一失算的,就是沒有提前找到天燁和安陵宸。
因為,安陵宸始終對於冥國來說,是最大的變數!
“攝政王。”女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方抬起頭,望著眼前,身著碧煙紗羅的女子。
自從那日後,她再沒喚過他一聲父親,不過,這又何妨。
“嫣然。”
“我隻是在想,攝政王這出戲要唱到什麼時呢?眼瞅著皇上就要班師回朝,攝政王該怎樣圓這出戲?”
攝政王略有不悅,道:
“本王,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說罷,拂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