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本擬讓緋顏於長樂宮陪用午膳,順公公卻傳來一道口諭,請皇貴妃候駕合歡殿,皇上午時會往合歡殿用膳。
如斯,她方告退,返回合歡殿。
一上午陪著太皇太後,對她來說,更多的是有些不安,不僅緣於那碗湯藥,而是,關於太皇太後,那些話外之意。
也罷,不去多想。
做帝王的女人,想得太明白,計較得太清楚,注定,會把自己的幸福一並在想明白後,計較進去。
合歡殿一隅,除了早起時就撥來的佟兒並其他兩名宮女,一喚麗伊,一喚喬恬之外,近午膳時分,再撥了一名伺候禦前多年的女官,喚做果嬤嬤,除這四人之外,合歡殿內,再無多餘的人隨伺一旁。
因玄憶尚未下朝,就著正盛的日頭,她悠閑地走近合歡殿,這才看清合歡殿的全貌,是一座搭建於湖上的透明殿宇。
此時,她沿著同樣透明的小橋往殿內走去,足底,清晰的能看到各色的錦鯉魚搖曳地遊嘻。
還有,那許願的蓮花一瓣瓣地漂浮在湖麵,目可極處,蜿蜒地,竟有數十瓣之多。
她想起昨晚從蓮花內看到的那張紙,心,驀地,提了一下,旋即舒展開,每一展開的心瓣間,都是關於甜蜜的回憶。
她並沒有急著進入殿內,而是沿著外圍的一甬玉石小道,蹲下身子,把蓮花一朵朵勾到手中,然後,再將這些蓮花裏的紙張一一收集起來,一張張地攤開,上麵寫的,都是同一句話,她認得出這是他的字跡,遂都收起來,解下裙係的玉佩暫壓在軒窗內挨臨小道的幾案上。
有幾朵稍遠的蓮花,眼瞅著,是夠不到的,隨伺身旁的佟兒會意地遞上一原本用來放下高處帳幔的鉤子,她拿著鉤子,隻輕輕一勾,那些稍遠處的蓮花便悉數勾到手裏,最後,僅剩下一朵,靠著湖彎繞處的疊泉點,水流恰在那裏惴惴地形成一個回旋,再是夠不到,她顰了一下眉,一手,撐著甬道的邊沿,一手盡量去夠,寬大的水袖垂落在湖水裏,不一會,便濡濕袖邊,她半個身子都快貼著水麵,佟兒有些擔心,輕喚了一聲:
“娘娘,可要奴婢替您去取?”
“不必。”
她的手用力地將鉤子伸了出去,終於,鉤尖觸到了那朵蓮花,再一勾,蓮花順著水勢打了一個旋,便往她這邊靠來。
小臉映著午後的暖陽照出欣喜的笑靨,心底默念,這是最後一朵了呢!她倒要數數,他把‘憶嫿天長地久’一共重複寫了多少遍,隻許他說她傻,他自個呢?難道不傻?
待她搜羅了他的‘證據’,午膳時作為給他額外的‘開胃餐’。
甬道旁生了些青苔,她的重量撐在手上,又全都壓在這甬道旁,另一隻手隻顧去夠那蓮花,一不留神,那手一滑,另一隻手沒待夠到那朵蓮花,整個人就要往水裏栽去。
“啊——”佟兒雖伺立得不算遠,卻也離了一段距離,隻喚了一聲,緊接著,佟兒的聲音更為訝異,“奴婢參見皇上!”
緋顏覺得腦袋一懵間,腰被人攬住,她借勢,手也夠到那朵蓮花,猶帶水漬的蓮花被她一並從水中拿起,水滴,灑落在她的眼前,也灑於攬住她腰際的那人身上,甚至於,那人俊美若謫神的臉上,都被這點點水漬淋到。
是玄憶。
玄憶攬住她,輕巧地把這個傻丫頭從水裏拎起來,這才發現,她的水袖都早被濡濕,纖白的手上隻拿著一朵蓮花,反複無措地絞著。
他仍著朝服,冠冕都未除去,就來到合歡殿,遠遠瞧見這傻丫頭用這種熊趴的姿勢去夠湖裏的蓮花,那樣子,倒確是十分可愛,故他未讓任何人通傳,隻輕輕地繞到她的身後,正碰到,傻丫頭差點一頭栽進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