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顏的臉色在聽到這一聲斥喝時不可遏製地變得煞白,強自定了心神,將翦水秋眸凝向那聲音來處,對上的,是玄憶邃暗的眼睛如一泓深水,靜得連暗湧亦消逝無尋。
“臣妾逾言。”
說出這四個字,緋顏低垂螓首,低垂間斂去刹那煞白的臉色及唇邊勾起的一抹淺極弧度。
“惠妃,茲事縱然涉及太皇太後鳳體違和,若用刑罰,亦非公正之舉。”玄憶不複方才的語意,淡淡地接著道,“蓮妃,就由你陪同惠妃再審此事,務求公正。”
蓮妃接過話語道:
“嬪妾謹遵聖諭。”
緋顏聽著這一切,隻唇邊的笑意愈深,稍斂了笑意,她抬起眸華,緩緩道:
“有勞蓮妃了,不過,本宮奉太皇太後口諭,亦是要將審理的結果第一時間稟報於太皇太後。”
說出這句話,她轉望向玄憶,欠身,道:
“是以,請君上允許臣妾能隨聽此事的審理。”
玄憶的目光悠悠地望向她,方要啟唇,旦聽得殿外傳來一女子威儀的聲音:
“皇帝,皇貴妃所言就是哀家的意思。”
太皇太後由蘇暖攙扶著,氣色依舊發青地慢慢走至殿內人的跟前:
“不必繁文縟節地行禮了,哀家素不喜這些。”
一語出時,她的手搭到緋顏的腕上,緋顏忙躬身相扶。
“這件事,需速做決斷,哀家不希望,待到三日後的冊後大典,仍是當斷未斷,擾了興致。”太皇太後說完這句話,又加重語氣,道,“冊後前,這後宮之中,仍是以皇貴妃為尊,爾等勿要忘了!”
說罷,她握住緋顏的手腕加了幾分力,遂驀地抽離手,回身望向紀嫣然:
“皇帝連日來為前朝政務煩憂,這些後宮的瑣事,蓮妃難道也需請示皇帝方能定奪?三日後,蓮妃將掌鳳印,哀家希望蓮妃能明白其中的輕重緩急,莫要事無巨細,都去擾皇帝煩心!”
這一語,分明帶著苛責,紀嫣然聞言,即刻跪叩於地:
“回太皇太後,嬪妾——”
“是朕和蓮妃惦念著皇祖母鳳體違和,故一並來此,實為請安。因怕叨擾皇祖母,是以,朕未讓人通傳,甫入殿,就聽得審理才人一事確有偏頗,蓮妃方出言勸導,還請皇祖母明鑒。”玄憶依舊淡淡地道。
緋顏立在一旁,手輕輕繞了一下裙擺上的玉墜子,繞得緊了,她的手指便映上一道紅紅的痕子,玄憶將她的小動作皆收進眼底,這傻丫頭,不過,這樣,也好。
他要的,不就是這樣嗎?
“哦?原是如此。倒是哀家錯怪蓮妃了。”太皇太後走近紀嫣然,一手虛扶,輕輕把她扶起,“蓮妃,你即將入主中宮,是以,哀家對你,可謂寄托厚望,故對你的要求,自是與別人不一樣,你可明白?”
“嬪妾明白,是嬪妾今日逾上妄言了。”
“哀家不希望再看到下次,蓮妃,莫辜負皇帝和哀家授予你的鳳印!”
說罷這句話,太皇太後徐徐往殿外行去:
“皇貴妃代哀家去隨聽這事的審理。有了結果,一早回來稟報哀家,若確鑿,就由皇貴妃做主,發落了澹台才人便利是。”
“是。”緋顏喏聲。
“皇帝,哀家的身子比昨日好多了,皇帝還是以國事為重,哀家方會痊愈得更快。”
“皇祖母保重鳳體。”玄憶頓了一頓,複道,“朕已吩咐太醫院,為皇祖母調配藥膳將養鳳體。”
“有勞皇帝費心,哀家乏了,不必跪安,就這樣罷。”太皇太後的身影隨著這句話,終踏出殿門,消逝在轉角處。
玄憶的眸華凝向緋顏,她低垂螓首,額發遮擋間,讓他瞧不清楚她的神色,她的手早放開那玉墜子,攏緊披帛站於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