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您！”何亦陽忽然著急地大叫起來，他向湖中的黑影揮舞著手臂，“求求您放過他吧！”
“這位天師心地善良，剛剛多虧他，才保護了小人的周全。”何亦陽又低下頭，用額頭不停在地上撞擊著。
“我懇求您、懇求您大發慈悲，饒了這位天師兄弟一條生路！”何亦陽不斷地為周衡求情。
“隻要您肯放過他，我願意再為您做牛做馬十六年，”何亦陽一邊磕著頭一邊說，“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過去，青玉湖常鬧水鬼，住在附近的居民逢年過節若不祭祀，便會有種種怪事發生。後來青玉湖裏有河神的傳言也就在這一帶傳開了。
但何亦陽的鬼魂出現在這裏之後，再也沒有任何地怪事發生過。
其實他早就可以轉世輪回，但他沒有，他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方式，守護了青玉湖十六年。
若不是驚雀大師在湖裏投下那枚佛珠，青玉湖還會繼續安定下去。
“不行。”周衡艱難地發出聲音，“你、不行。”在龍王施加的壓力之下，他已經沒辦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別管我了。”何亦陽跪在湖邊，“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
他是非常容易認命的人。十六年前，他開車經過青玉湖邊，看到一個玩水的孩童被湖裏的水草纏住，他立刻義無反顧地跳進了水裏。
他在水底屏息著幫孩子扯斷纏在腳踝上的水草，孩子浮了上去，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為自己去掙脫那些水草了。
那一天，何亦陽沉入了水底。
他用自己的命換了別人的命，他甚至連那個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何亦陽的魂魄漸漸成形，他遇到了湖中的龍王。
他意識到青玉湖水族與附近居民的關係並不和睦，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周旋著水族與人類的關係。他從漁民手中救下懷孕的雌魚，把被漁網困住的小魚苗放出來。他嚇走來水邊玩耍的孩童，防止有新的悲劇發生。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等到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青玉湖留守了十六年。
或許這就是他的命運吧。
龍王動搖了，何亦陽十六年裏的所作所為，都瞞不過它的眼睛。
“不、不！”周衡調動全身的力氣，朝何亦陽邁出步伐。
轉世輪回是每一個遊魂的權利，何亦陽是一個善良的人，但這不因是他活該受到不公平對待的藉口。
周衡身體裏的能量大多都用在了複原自己背部的創傷上，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但他仍要去超度何亦陽，就像他超度了沈心怡和鄭麗一樣。
跪在地上的何亦陽昂起頭看著周衡，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水底用牙齒去咬水草的自己。
但周衡比他更加堅強。
周衡堅持著來到何亦陽的身邊，他努力抬起右手，手掌中泛起微弱的金色光芒。
“喵。”白貓來到周衡的腳邊，不斷蹭著周衡的褲管與腳踝。在龍王的威壓之下，它竟然還可以自由地活動。
迷霧中的黑影再次動了一動。
何亦陽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謝謝、謝謝！”他猛力地往地上磕頭，“謝謝龍王！”
天空中的烏雲忽然散開了，一縷縷陽光刺透下來，在白霧中不斷反射，最終變成了斑駁又模糊的一片光影。
周衡也感覺到了，龍王的威壓正在和湖上的白霧一起慢慢變淡。
“呼、呼——”他大口地吞吐著周圍的空氣。
濃霧的消散和它的升起一樣快速，不到半分鍾的時間，方才把整個湖麵都牢牢封鎖住的迷霧現在全都化成了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