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倒是不知陸家在城南還有一間樂坊，名喚常樂坊。
夜已深，陸舒以叫紫藍備了馬車和披風，與陸瑤從陸府的後門出去，饒了大半個京都才到樂坊。
一天十二個時辰，樂坊從不歇業。
夜夜笙歌，堂上唱的是曲子，堂下坐的是貴客。
門口小廝見了陸舒以的家主手令，便將二人引到樓上雅間。片刻後，這樂坊的坊主便匆匆趕來。
是個女子。估摸著四十上下，常見的風塵女子的扮相。瞧見陸舒以，福了福身子，道：“奴家陸常樂見過家主。”
陸常樂是陸家的老人了，當年陸父一手建立常樂坊，便是交於她。這十多年，她長袖善舞，將常樂坊經營的風生水起，在京都頗有名望。
“家主，當年夫人生你的時候，我便見過一麵。如今，家主都已出落的這般亭亭玉立。老家主也應當是放心將陸家交給你了。”
從未見過，陸常樂口氣這般熟悉，倒是叫陸舒以不知該怎麼搭話了。
陸常樂自然是清楚陸舒以的心思，掩麵一笑，道：“瞧瞧，倒是奴家自來熟了。不知家主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
“我已入宮，這陸家需要個主人。”
陸舒以的目光落在陸瑤身上，陸常樂也是個明白人。
陸常樂道：“奴家是明白的，新家主，萬望照拂。”
陸父留下的那把金鑰匙便是這常樂坊的密室鑰匙，除了家主令外便時唯一能調動常樂坊死士的憑證。
陸舒以叫陸常樂帶著陸瑤在常樂坊轉了轉。
本是都已經封存了的物件，偏偏又是她親自取出來，交到旁人手上。她自是唾棄這暗殺的手段，如今走到這個地步，偏偏又是不得不用。
她一人站在雅間，恰好可看見整個常樂坊。
夜夜笙歌，長樂未央。
在這常樂坊，生是長樂，死也長樂，銀子是長樂，金子也是長樂。京都中坊間總有傳聞，入了這常樂坊，為美人擲千金，你便可尋得此生長樂。
不過片刻，陸常樂便帶著陸瑤回來。
瞧陸瑤那小臉羞紅，怕是見了許多旁日裏沒見過的東西。
陸舒以便叫一旁的婢女帶著陸瑤出去逛逛，留了陸常樂，兩人相對無言。
許久，陸舒以才將另一份擬好的名單給陸常樂。她道：“這名單上的姑娘，坊主挑幾個留下，旁的全部做死士培養。”
陸常樂是了解陸舒以的性子，繼承家主位，整整三年都未踏足這裏，足以見這位家主的倔強。
她卻也知道，這並不是她應當問的。
陸常樂收了東西，道：“家主放心便是。”
“阿瑤不過是代理家主的位子，並非是真正的陸家家主。你若有事，便叫人告訴我吧，能不和阿瑤說的，還是別說了。”
瞧著陸舒以這副模樣，陸常樂忽然想起當時的自己。
風塵女子，周全在權貴身旁，成了大官姬妾。二十歲，叫大房害的不能生育，年老色衰便被逐出了府邸，流落街頭，幸得陸府收留，留在這常樂坊。
而眼前這女子，生來便由旁人羨慕的一切，偏是性子好，不忍叫陸家的產業染了旁人的血。
可這生意場上，你不染旁人的血，旁人便要染你的血。
前些日子，陸家發生的事兒，陸常樂也是聽說了。
陸舒以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陸常樂歎氣，仍是多了句嘴，道：“家主，但凡是入了局的人，便沒有人能跑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