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我的眼圈就紅了,一想到薛照現在就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生死未卜,我心裏麵就無比的害怕,他的生死決定著我們很多人的命運。
白牧野沉默不語,將我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裏,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其實我很想再逼他一把,然而又覺得沒必要,白牧野出身官家,從小見的世麵比我多,對官場的微妙利害了解也比我透徹,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局麵,該怎麼做才能讓事態更良好地發展又何需我多說?我點到為止就行了,剩下的交給他自已決定。
苦難會讓兩個人更親密這話一點不假,我們倆默默地對坐著半天,一句話沒再多說,可是卻感覺心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我希望天亮永遠不會到來,我們就這樣坐到白頭才好。
這一夜,白震霆就一直坐在薛照的門口,時不時地起身透過玻璃觀望薛照的動靜,他焦灼地期待薛照能快點醒過來。
他一定覺得我礙眼,所以白牧野很識趣地帶我呆在一個他看不到的拐角,白震霆在這守夜,白牧野必然也得陪他守著,他意思是讓我去外麵開間房休息,明早再過來,然而我不想離開他,突然就想起上次高一鳴對夏越說的話,他想和她清醒地過每一分每一秒,我現在對白牧野也是這樣的感覺,同時就想高一鳴對夏越也是真愛吧。
白牧野見我執意留下陪他,非常高興,就沒再趕我走。
第二天一大早,一幫大人物就過來了,我認識的有林安泰和林景勳,還有承南最高行政長官魏先生,隨行的也都是承南市有頭有臉的父母官,排場大得嚇人,這醫院何曾有過這樣壯觀的場麵,嚇得院長帶著一行人緊張地前來接待,將薛照的情況細細跟幾位解釋說明,最後說失血過多暫時陷入休克狀態,而且腦震蕩很嚴重,至於其他情況,還得等薛照醒來之後檢查了才能確定。
因為院長的聲音很大,像做新聞報告一樣緊張,所以這些話,我才聽得清。
薛照在承南市的地頭上出了事,薛照父親要是較真追究下來,這些人個個都難逃幹係,尤其是最高層的父母官,所以他們齊齊來探望薛照也是情理之中。
白牧野讓我等在原地,他過去跟那些大人物打招呼。
因為我媽管得嚴苛,我從來都是乖巧規矩不敢越雷池半步,連青春期都過得沒滋沒味的,更別提闖禍了,薛照這事畢竟因我而起,現在招來這麼大的人物,我早嚇得心肝亂顫,哪裏還敢露麵,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隻敢偷偷地觀望,。
我探頭看過去,魏先生看到白牧野後臉色就不愉快,然後麵色凝重地跟白牧野說著什麼,白牧野沉默地聽著,乖順地點頭,魏先生訓了幾句,見他不吱聲,最後無奈地瞪他兩眼,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雖然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但看魏先生對白牧野的態度,就像長輩訓斥晚輩一樣,我猜想白牧野那麼優秀的男人,魏先生應該也是很欣賞他的。
最後,就見魏先生歎口氣,拍拍白牧野的肩膀,朝他點點頭,又交待了幾句什麼,然後朝不遠處招招手,就有兩名警察小跑著過來。
我嚇得心都吊了起來,這是要幹嘛?將白牧野抓起來嗎?
那兩名警察先是聆聽了幾句魏先生的教誨,隨即很客氣朝白牧野笑笑,態度非常恭敬,大概說了一些客套話,但白牧野麵無表情,什麼話也沒說,直接伸出了雙手,警察見了,陪笑著,然後掏出了一副手銬。
那手銬閃著銀亮的光芒,幾乎閃瞎我的眼,我似乎聽見哢嚓一聲,白牧野的雙手被牢牢地鎖了進去。
我登時覺得呼吸困難,感覺自已的靈魂似乎也一同被鎖了進去一樣,他們要把白牧野抓走了!
我想衝出去阻止,可是,這是魏先生的安排,誰敢忤逆?我跑出去又能做什麼呢?我什麼忙都幫不上,我現在跑出去隻會添亂。
眼淚又不爭氣地往下掉,想起昨晚白牧野說,如果他真的死了,讓我找個好男人嫁了,以後常常去他墳前看看他,他就滿足了,心一陣揪痛,就想,白牧野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的悲傷蔓延成河,幾乎快淹死自已。
白牧野跟著兩名警察準備離開,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朝我一笑,那笑容,原本是燦爛的,可是此時看在我的眼裏,卻覺得沉重無比,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一笑,像是他在跟我說永別一樣,我用手捂著嘴巴,強忍著沒讓自已哭出來。
他笑完後,轉身跟那兩名警察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我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白震霆站在人群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似乎並無情緒波瀾,但那種瞬間蒼老的疲憊感,隔著好幾米的距離,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那是他的兒子啊,唯一的兒子,他怎麼可能不心痛,不擔憂?
此時他不是高官白震霆,他隻是一名父親。
罪惡感從心頭湧起,是我,害了白牧野,害了他的家庭。
我正自責著,這時包裏的手機響了,我趕緊掏出來,一見是個陌生號碼,心靈感應一般,我接了起來,白牧野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哭了?”
“你……”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竟然真的是白牧野的電話!他應該是借了警官的電話給我回電的。
“我沒事,你別擔心,我隻是先進去呆兩天,魏先生說這樣子處理是為了照顧薛照一家人的麵子好看,我進去也算是給人家一個交代,不然我一個殺人凶手一天到晚在外逍遙自在地晃悠,還泡你這個大美妞,人家知道了肯定生氣,你說對吧?”
白牧野的語氣很輕巧,他說的很有道理,無論從政治大局上來考慮,還是從人情麵子上來講,魏先生這樣的安排都是非常智慧的,可是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他這一進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畢竟薛照父親很快就會到來了,到時候怎麼懲罰他都不好說,尤其是薛照生死未卜的情況下。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抽泣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任何話語在鐵律和人命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白牧野笑,又說:“你別哭呀,你別搞得像給我送別似的,沒那麼嚴重,薛照的父親也不是隻手遮天的,他沒那麼厲害,還有,你不是讓我聽你的話嗎?還說讓我到時候給薛照的父母道歉懺悔,我都聽你的,別哭了,好不好?”
他開始哄我,可是他越哄我,我越傷心,他竟然會聽我的話,我是又感動又難過,情緒很複雜。
“那你……你在裏麵好好照顧自已,對了,你去哪個監獄,你告訴我地址,我以後天天給你送飯,好不好?你不是愛吃我的飯菜嗎?我變花樣給你燒,還有你喜歡吃什麼,全都告訴我,不會的話我去學,網上有教程……”我現在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麼,擔心他進去之後不習慣,此時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為他做任何事我都願意,隻要能讓他少受些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