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房中裝著彩色的小燈,明亮清晰又顯得氣氛旖旎,還擺了很多形形色色的娃娃和幹花當裝飾,雖然隻有十幾平方的空間,卻像裝滿了這世間鼎盛的春色。
那些女人個個美豔動人,環肥燕瘦,各有特色,能滿足各種男人的審美的需要。
她們根據自己的氣質穿著各種不同的裙子,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些裙子全部都有恰到好處的性感,若隱若現地凸現出女人的優勢,為了顯出親和力,她們多是麵帶微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麵,還有的故意搔首弄姿引起客人的注意。
隻有一個女人不同,她坐在那裏,嬌豔紅唇充滿了極致的誘惑,然而臉上卻掛滿疏離冷漠,不討好不取悅,卻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隻是她的眼神空洞得讓人心疼。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頭,疼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這一定是我的幻覺了,再說世上相似的人千千萬,肯定不可能是她的。
旁邊的那個美豔女人應該是這裏的媽媽桑,她笑得很溫柔地跟薛照介紹那些女人,試探著薛照的喜好類型,對於旁邊的我,她視而不見,這也不難理解,敢光明正大帶女伴來找樂子的,不是那女人在男人眼裏無足輕重毫無分量,就是這個女人默許了這一切,所以她隻要服侍好男人就皆大歡喜了。
薛照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不時地看向我,見我木然的盯著玻璃房裏的女人,而且我的臉色莫名的難看。
他卻是一笑,問我:“你覺得哪個好?”
我不明白薛照帶我來這裏找樂子是個什麼心態,隻是這一刻,我不想去探索他的心理,我盯著玻璃房裏的那張熟悉的臉,半天緩不過神。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150號?”
媽媽桑立即接話介紹說:“150號最近才來,雖不像那些十八線的小明星有些小名氣,但勝在身段好,氣質佳,人聰明,嘴也甜,而且風格多變,深受客人們的喜歡。”
150號,身段好,氣質佳,人聰明,嘴也甜,風格多變,深受客人們的喜歡……
明明是一串誇讚的詞語,可是聽在我的耳裏,卻像一個又一個悶棍將我砸得兩眼陣陣發黑。
夏越,真的是你嗎?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夏越沒畢業就進入一家外企,不談戀愛荒廢時間,她把所有的精力全撲在工作上,一直是拚了命的努力,畢業三年不到,年薪已經過了二十萬,這個收入在承南可以過得非常滋潤了,而且夏越的家庭條件也非常好,父母全是高知,現在都還沒退休,按理說,她根本不缺錢。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那麼驕傲自信優秀的夏越,怎麼會出現在這種男人尋歡作樂出賣尊嚴的地方?誰能告訴我答案?
我真想衝進去把她拉出來狠狠地質問她,為什麼要這樣糟踐自己?她的人生到底遭遇了什麼?是因為高一鳴害她無法生育所以她就這樣自甘墮落了嗎?
可是我不能,也不敢,我沒勇氣麵對她那張我看了近七年無比熟悉的臉如今換了一副麵具以一個供男人尋歡作樂的身份在這裏出賣自己!
我覺得自己喉嚨發幹,手腳微微發顫,心好像被掏空了一塊,那裏原來放置著我一生最想守護的東西,現在它好像突然沒了,或者說,它被人摧毀了。
“那就150號。”薛照拍板。
他的聲音終於把我從混亂的情緒拉了出來,在理智還沒完全清醒之前,我大聲反對:“不要!”
我的聲音太大,突兀的驚慌和尖銳把薛照和媽媽桑全嚇了一跳,他們倆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薛照問:“你不是盯著她看嗎?”
我顧不上解釋什麼,拉著薛照就順著原路往外走,“我想回家,我們快走,快點離開這裏……”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隻知道我不想看到夏越墮落的這個地方,我更不想她在墮落的時候看見我,我不想她知道我知道她墮落,我隻想逃離這裏……
夏越,永遠是我心中驕傲自愛的夏越。
我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薛照一把拉住我,強硬地抬起我的臉,當看到我臉上的眼淚時,他很是詫異,“到底怎麼了?哭什麼?”
我抹淚,搖頭,要我怎麼告訴他,我的最好的閨蜜在這裏出賣自己,還是他剛才點的那個號碼。
“走,回家。”他沒再多問,拉著我的手往外走。
出了那個酒吧,外麵的世界微風一吹,路邊霓虹閃爍,夜色正熱鬧,我感覺自己好像從一個噩夢中瞬間清醒過來。
想到夏越,緊接著我想起了高一鳴,前幾天我在咖啡廳遇見他,問起夏越的情況時,他還跟我說挺好的,這就是他所說的挺好?
怒從中來,我翻出高一鳴的微信,發了條消息給他,問他現在哪裏,我有事想見見他,結果半天都沒回我。
於是我彈了他的語音,沒想到接得倒挺快的,我還沒開口呢,那邊就傳來他很放肆的聲音:“誰啊?有事嗎?勞資正忙著呢。”
這是高一鳴?我見了他幾次,他總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書生模樣,從來沒有這麼放飛自我的時候。
我看手機再確認一下微信號,沒錯,就是他,我有備注過他名字,他頭像也沒換過。
我皺眉,剛想問他在哪裏,那邊緊接著就傳來女人的嬌喘聲,“啊嗯親愛的慢點,好舒服……啊嗯……誰的電話呀,不會是你女朋友查崗吧?”
我已經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了,那邊在發生什麼還用說嘛,這麼說來,高一鳴出軌了?還是他已經跟夏越分手了?
我的思緒翻飛,隨即是潑天的憤怒!然而在沒弄清楚他和夏越是否分手之前,這憤怒站不住腳,所以我沒辦法質問他什麼。
就在我這微怔的瞬間,高一鳴又狂亂地朝著電話裏吼:“說話!不說話我掛斷了,沒事別打擾勞資的好事。”隨即語音被麻利地掛斷。
我拿著手機,瞬間就混亂了,隨即一個問題跳了出來,高一鳴和夏越是不是已經分手了?
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我現在卻沒辦法找到答案,因為我誰都不能問。
薛照開著車,聽到我手機這邊的動靜,瞟了我一眼,狀似隨意地問:“誰啊?”
“一個朋友的男朋友。”我如實說,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可能已經是前男友。”
薛照輕嗤一聲:“半夜三更的,你找別人的男朋友幹嘛?”
“我想問問他是不是已經跟那個朋友分手了。”剛才我確實是想確認下這個問題,不過高一鳴沒給我這個機會,而且他明顯狀態不對,可能是喝多了。
夏越在風月場上賣笑,高一鳴卻在別的女人的床上縱欲,這兩個人怎麼變成這樣子?
腦子裏浮現夏越在醫院裏時的那個脆弱卑微的樣子,心口更是堵得難受。
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個問題,我不能眼看著夏越這樣墮落下去!
沉默了一會,薛照問:“不會剛才那個150號就是你朋友吧?”
我下意識地就想否認,他一眼看穿我的意圖,先一步將我的意圖掐死,他說:“唐清,麻煩你以後在我麵前說些高明點的謊言,別總讓我覺得你是個傻比,還特麼把我當傻比。”
我的謊言太拙劣了,像個泡泡,一戳就破。
我隻好乖乖承認,哪怕我心裏一萬不願意,夏越出了這種事,我並不希望別人知道。
哪想薛照聽完所無謂地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你沒辦法替別人做決定,更不可能對別人的人生指手劃腳,不然人家有可能不聽,還會因此怨恨你多管閑事,畢竟大家都是符合坐牢年齡的成年人了,她敢做就敢承受後果,所以這事你聽我的,就當不知道,別問,也別管。”
我承認他說得對,以我跟夏越現在有點尷尬的關係,她一定不會領我的情的,而且她跳進風月湯沾了一身灰,在這種情況下,驕傲如她,更不希望我看到她的狼狽了。
可是我能做到不管她嗎?
不能!
我做不到!
薛照見我低著頭沒回話,就知道我內心的決定了,他撇撇嘴,“我就是一個善意的提醒,聽不聽在你,到時碰了釘子可別哭。”隨即又小聲嘟囔,“動不動就哭,那麼愛哭,眼淚不要錢啊。”
細一想他的話,我好像這段時間真的變得挺愛哭的,我也不想的,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喜歡上白牧野,我整個人狀態全變了,情緒變得敏感易碎,動不動就想哭,情緒完全不聽話。
我沒理他,盯著手機想心事。
第二天,薛照又在房間裏打遊戲,我們倆現在的生活好像山頂洞人一樣,除了偶爾需要采購生活用品或無聊了才出門,其他時候都窩在房間裏,他打遊戲,我看書或看劇,有一種頹廢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傍晚時分,我也沒跟他說一聲就直接出門了,開著車去了夏越住的地方。
路上,夏越坐在那個玻璃房子裏木然冷漠的樣子一直在我腦子裏來回晃動,關於她的墮落原因,我做了各種設想,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跟高一鳴分手了導致自暴自棄,最壞的就是她家人得了絕症需要一大筆錢,如果是後一種就簡單了,我手上現在還有一筆錢,可以拿給她用,可是如果前一種,我該怎麼拉她回頭呢?這個真難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