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匆匆而逝。
離開的那一天,宇文世尋做了一桌子豐盛的菜,又去買了一瓶陳年的女兒紅。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不到一絲哀傷,“重華,你喜歡吃黑魚,刺我已經挑了的,以後有容公子為你挑刺,容玨,你可以挑幹淨一點,若是重華被刺卡到了,朕以君主之令,治你的罪。”
到最後,他稍微淩厲,必是說到做到。
“我會的。”容玨平靜地應,看高重華雖然姿態冰冷,眸底卻浮起一層淚霧,他知道,她終究是舍不得的。
宇文世尋打開了酒壇,一杯又一杯,直到最後微醉了,他迷離地高重華,苦笑,“最恨的,是萬事不能重來。”
是啊,他守候了她三年,也付出了許多,可是他們之間,真的早已經成為過去。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這幾身衣裳,是我去最好的鋪子買的,是你喜歡的顏色,容玨,她最喜歡紅,白,你要記住。”
宇文世尋摸著上好的料子,將事情一一囑咐,依然是清風般的笑容,可重華卻不得舒心,闔上眼,不願再看。
她的心一陣發慌,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可挽留的話,卻說不出口。
他們之間,最好是相忘於江湖吧!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
宇文世尋翻身上馬,修長的手指握住韁繩,容玨去踐行。
宇文世尋看向竹屋,她不願意出來送他一程麼,他真的很想再看她一眼,重華啊,我們就要永別了。
真的,再也不會見了。
這樣也好,我不會擔心在漫漫的歲月長河中,模糊了你的容顏,此刻,你在我的心中,是那樣的清晰。
“真的決定了嗎?她知道了,會傷心的。”容玨緩緩道,“如果我不小心,讓魚刺卡到了她,也沒有誰定我的罪。”
“你不會,你隻會比我還要小心。”宇文世尋嘴角勾起,眸色蒼涼,“不要告訴她,我的去處。”
他很想知道懷瑾是誰的孩子,隻要他願意,弄明白並不難,可是他已經不想有再多的牽絆。
最後看一眼竹屋,仿佛看到了淒豔絕倫的她,宇文世尋心一橫,策馬而去,踢踏起幾瓣瓊花。
高重華牽著懷瑾從駐足裏出來,看著離開的宇文世尋,心痛得酸澀。
世尋,我們之間,明明可以無須如此的。
“娘親,叔叔要去哪裏呀?”
這半年來,懷瑾和宇文世尋處得很好,甚至比起容玨,懷瑾更親近宇文世尋,血肉之間的聯係,是斬不斷的。
“叔叔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懷瑾會想念叔叔嗎?”高重華聲音帶著顫抖。
“叔叔為什麼要走,叔叔不陪懷瑾了嗎?”懷瑾眼眸湧上了淚水。
“為什麼?”高重華失神,“有一天懷瑾長大了,懷瑾是會明白的。”
她的痛苦,她的身不由己,她的無法挽留。
怪隻怪,命運捉弄人。
那個人消失了,馬蹄聲還在傳來,高重華抓緊了心口,她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她也從來沒有這樣慌亂。
直到馬蹄聲消失,她無力地靠著竹屋,望著虛空,眼眸帶恨,恨命運,恨浮生。